早上起床的时候，唐棠感觉头晕脑胀的。
昨晚酒劲儿不小，起床时唇齿间还都是迷醉的味道。
汪洋一夜未归，之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唐棠对他管得不宽，一来是因为两人从未有过夫妻生活，唐棠于心有愧，不想限制汪洋的自由，二来……
大抵是因为真的不爱。
今天约了上次公路袭击事件被绑架女孩儿的采访，唐棠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衬衫和黑色牛仔裤就出门了，到了之后赶到病房，她是第一个到的媒体。
“咚咚咚。”
敲了敲门，唐棠进去时看到女孩儿苍白和茫然的面孔，温柔地笑笑：
“李珂？感觉怎么样了？”
李珂穿着病号服，脖颈上缠着一条厚厚的纱布，嘴巴有些干燥，眼神呆呆的：
“你是……”
唐棠并没有立刻回答，给李珂倒了一杯热水后递了过去，然后拉着女孩儿的手：
“那起袭击案你还记得吗？当时你被歹徒劫持，而我去给他送水。”
唐棠的话将立刻的记忆拽回到了好几天前，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抽回手想要躲开，但唐棠拉着她，摸了摸女孩儿凌乱的头发：
“别担心，他已经被抓起来了，你现在很安全。”
说完，唐棠将买好的水果和早饭拿了出来：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先填饱肚子。我之前做战地记者的时候，也被刀划伤过，现在天气热，平时要多注意伤口清洁，别感染了。”
唐棠倒不像是记者，反而像是李珂多年的朋友。
看着她将准备好的早餐一件一件打开放在面前，李珂的眼圈一红，激动地哭了起来：
“我……我一个人背井离乡出来打工……都没什么朋友，那天我刚被房东赶出来，公司也因为裁人不要我了……我还想……要不就死了算了，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她哭得激动，唐棠一边顺着李珂的脊背，一边缓缓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
“你一个人能够走到今天已经很棒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有没有什么人需要我帮你通知他们？”
李珂摇了摇头，肩膀颤动着抽噎了两下：
“我爸我妈只认我弟，对于我这个姐姐，活着或者死了，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说完，李珂自嘲地笑笑：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说很自私？”
纤长的睫毛下，浅棕色的瞳眸微微颤动，唐棠倒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她虽然没有弟弟，但在父母眼中，也不过是传宗接代的生育机器。
一场没有爱的婚姻和近乎逼迫的生育压力，唐棠格外能够理解此时李珂的感受。
缓缓叹了口气，她将打开的粥递到了李珂面前：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配为父母，你先吃点东西。”
唐棠的将心比心换来的是李珂的真诚相待，两人很快就聊到一起，表明身份之后采访就正式开始了。
“李珂，你和那个袭击者认识吗？”
“不认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你一定吓坏了……”
采访的时间不长，李珂知道的信息很少，不过是个可怜的路人，将材料形成之后唐棠留下了电话，也算是交给朋友。
看着时间还早，她来到病例打印机前将病例全部打印出来，厚厚一叠资料，捏在手里之后沉甸甸的。
还没打印完，唐棠的电话响了，是郑铭铎打来的。
“郑医生？”
“唐记者，上次和你约的今天复查，你还没有来吗？”
唐棠夹着电话，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文件一边说：
“郑医生，我想我还是转院吧，省一距离我家有点儿远，跑来跑去实在不方便。”
郑铭铎没有立刻回答，他片刻犹豫后总觉得这事儿不像是唐棠说得那么简单，但还是答允了：
“现在还没有做胚胎，只是做了之前的检查，转院也方便一点儿，如果拖到后面的程序就不好说了，现在给你办手续吧。”
如果已经有了胚胎，那胚胎是不能转院的。
唐棠感激自己在这种时候能够遇到郑铭铎这种有求必应的人，她进了电梯去找郑铭铎办手续，而电梯门刚要关上时，一只脚迈了进来。
门重新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周云宴微微低头从电梯外走进。
他清了清嗓子，望向唐棠时瞟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
“唐记者是找郑医生吗？”
唐棠点了点头，顺便还给周云宴把六楼的按钮给按下了。
可到了四楼生殖中心，唐棠前脚出去，周云宴后脚就跟了上来，她进郑铭铎的办公室关了门，周云宴大手一挥就推开了。
“……”
看着前后进来的两个人，如果周云宴不是穿着白大褂，郑铭铎还真以为进来的是两个别扭的小两口。
他看了周云宴一眼，而后视线落在唐棠身上，挑了挑眉问道：
“出了什么事儿？”
“郑医生，我来办转院手续。”
唐棠说着，背对着周云宴坐在了郑铭铎对面，郑铭铎刚接到资料，就感觉一道眼刀射了过来。
“……”
周云宴站在原地没用动，眉眼低垂着，落在了郑铭铎拿着资料的手上。
“这个……”
郑铭铎硬着头皮将东西接到手里，如芒在背地站了起来：
“为什么想突然换医院呢？毕竟技术水平比起来，省一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
“感觉路途太远了，不太方便，”说完，唐棠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界面给郑铭铎看，“我看网上推荐，省一是首选，这个明嘉医院好像也不错，虽然是私立的，可是名号十分响亮，离我家也近，所以我想去那里试试。”
一听这话，郑铭铎还没张口，周云宴转身就走了。
听到后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唐棠缓缓出了口气——
或许这样，就和周云宴永远都见不到面了吧。
她心里的感受有些复杂，说不上开心，反而带着一种失落。
责任这东西就是这样，它带着枷锁，将人禁锢在正常的轨道上。
郑铭铎看着“明嘉医院”这四个字，咂吧了两下嘴，只旁敲侧击地劝了一句：
“明嘉医院脑科也很不错，和省一不相上下。”
郑铭铎感觉自己暗示的意味够明显了。
可唐棠完全没在听。
拿着资料从医院出来，唐棠刚开到明嘉医院门口，李明虎的电话就来了，催的无非是李珂采访的事情：
“小唐，袭击的报道写完了快点儿发给我，我看已经有流媒体发稿了。”
“好的，师父，我这会儿给你发过来。”
将车子停在路边，唐棠从手机上编辑好稿件发送出去，那边李明虎接收到之后看了一遍，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改起来：
“小唐啊，你这么写哪儿有人看？李珂她就算是和袭击者没关系咱们也要让他们有关系，至少也是个情杀复仇，这才有人看啊……”
嘴角叼着烟，等报道改完之后，李明虎写上“唐棠”两个字，发给了编辑部：
“发出去。”
“好的，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