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莱梅城市被焚毁,追讨诺曼人的伯爵亨特战死。
来自海上的恶魔来得快跑的也快,他们到处制造杀戮,大量村庄沦为废墟,而大量百姓向着北方的汉堡方向涌入。
前往汉堡的几乎都是萨克森人,若是法兰克人,则是第一时间向南方逃去。
曾经, 汉堡活跃汉马堡,自古以来便是萨克森族人的一个小部落,谁曾想到,制作被法兰克占领并改造而成的军事要塞,又成为大量萨克森族人的希望。
就是因为诺曼人沿着威悉河的破坏,村庄凋敝房屋成废墟,不莱梅城也化作灰烬,当地的圣彼得教堂与诸多避难的百姓化作齑粉。
整个不莱梅伯爵领几乎成了白地, 逃难的人民各奔东西。一部分就近逃到弗兰德斯伯爵领(今荷兰北部),一部分难逃至科隆伯爵领,甚至进一步逃向更南方的莱茵高伯爵领。
难逃的难民多是法兰克人。还是在查理曼大征服时期,大量法兰克人被强制迁徙到新征服的萨克森人领地,与当地人混居。
现在查理曼早已作古,甚至连继任者虔诚者路易也去世。三位王子就继承权、削藩等诸多事宜,内战已经爆发。
对于处于劣势的路德维希王子,他必须和弟弟秃头查理联合,才有可能击败大哥、也是合法的国王洛泰尔。
但诺曼人这对不莱梅地区的破坏就在内战爆发的前夕,等于说开战之前他的实力先受到一定打击。
公元840年夏季,路德维希的主力军已经离开了他忠诚的雷根斯堡,从封地的东部进入封地的中西部地区。
大军在莱茵河畔的美因茨和沃尔姆斯驻扎,此地正是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的封地。
只要大军向南推进不远,首先面临的便是洛泰尔直接控制的军事重镇斯特拉斯堡。
作为法理上的国王,控制着中部地区的洛泰尔必须两线作战,好在他控制的地区人口稠密,人口构成也主要是同族的法兰克人。不似自己的两个兄弟, 路德维希手下有大量阿勒曼尼人、图林根人、萨克森人, 乃至是一些索布人(西斯拉夫人)奴隶兵。而秃头查理,手下有着大量罗马化高卢人后裔,以及态度暧昧的勃艮第公国的勃艮第人。
在东线战场,洛泰尔与路德维希最近打了一仗,战场正是劳滕堡(凯泽斯劳滕),他兵强马壮占了便宜,但无力继续北上进入美因茨杀了自己的弟弟路德维希。
在西线战场,巴黎岛被洛泰尔的王军占领,秃头查理被迫战略收缩。
而勃艮第公国作为战争中奇怪的第四方,立刻表示支持真正的过往洛泰尔,至于国王下达出兵攻击秃头查理的命令,勃艮第公爵的确出兵了,却秘密派人与查理联络,两军保持对峙这仗就是打不起来。
宏观上,形势对于洛泰尔是一片大好,只要战争再拖延下去,他有信心迫使自己的两个弟弟光着脚来国度亚琛求和。
这便是法兰克王国840年的内战局面,相比于内战爆发之前,洛泰尔的实际控制区扩大了。
但他不知道自己两个弟弟进行的一系列积极举措,譬如秃头查理一是遣使去罗马,请求教宗作为调停人做出一些实际工作,二来则是派出使者去不受控的布列塔尼地区,试图从当地人桀骜不驯的罗马化凯尔特人中招募一些佣兵给自己打仗。
洛泰尔也更不知道,自己的好弟弟路德维希居然在拉拢丹麦人势力。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路德维希的一系列行为,终于引来了一群北极巨熊和北欧海狼……
因为交通信息传递的困难,远在美因茨的路德维希根本不知晓日德兰半岛乃至整个维京世界发生的大事。
最先知道消息的法兰克封臣自然是汉堡伯爵。
伯爵亲率二百骑兵一路向北,并在自己的领地所有下级贵族备战,所有萨克森人男人也必须武装起来。因为,情报显示发动战争的是诺曼人或者说,就是前些年在不莱梅制造恐怖杀戮的丹麦人!
信使带着羊皮纸信件向着南方快速推进,这是一段漫长的旅途,要骑马还要行船,消息传达至少也得十五天时间。
汉堡伯爵领已经是法兰克王国最北方的贵族辖地,它面积极为庞大,伯爵罗伯特的权力理论上也很大。因为,绝大多数臣服的萨克森部落酋长被册封男爵,根据法令都要听罗伯特的。只是长久以来罗伯特以及自己的父辈都不曾使用国王赋予的权力,事实上他只能名义上统治这些萨克森传统贵族,只要他们不造反就够了。
这一次,没有人能忽视诺曼人制造的恐怖。罗伯特下达命令,所有境内萨克森贵族必须立刻服役,招募战士抗击诺曼人可能的南下。
罗伯特的二百骑先行抵达了最北方的边境市镇石勒苏益格,刚抵达这里便看到了大量的难民,他们诉说着北方发生的可怕战事,以及各种离奇的说法。
“有超过一万条长船登陆日德兰?霍里克这次要完了?难道诺曼人还要进犯法兰克不成?!”
伯爵罗伯特在石勒苏益格扩建军营,他要等待陆续赶来的封臣和扈从兵,以及等待那些萨克森土生贵族的军队。
他可以确定,至少有一千名战士在磨磨蹭蹭向北方步行进军。不要奢望这群人的速度,他们不是法兰克人而几乎是都是萨克森人,指望他们和诺曼丹麦人死磕过于牵强。
好在他在石勒苏益格的难民中招募了一批男子,突击发放简陋的武器将他们武装起来。
他的兵力瞬间扩充到一千人的规模,就是士兵的素质过于拉胯。
他在难民中导出的打听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的消息,希望那个男人成功离开阿勒布堡垒撤回。
奈何,罗伯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想着柳多夫凶多吉少,自己就更要坚守在这里。或许自己手头的兵力无力硬扛诺曼人南下,至少也要抵挡一阵子再撤。甚至,寻找机会与诺曼人讲和,确保自己不会有难以接受的损失。
于是,石勒苏益格到处飘扬着十字旗,此地更竖立着查理曼的三狮战旗。
大量萨克森难民构成的士兵被突击乔庄打扮一番,所能找到的蓝色燃料纷纷在素布制成的袍子上涂抹出巨大的十字,俨然就是一群十字军。
然后石勒苏益格变得极为平静……
面朝着一片很大的咸水湖,本地的民众靠着捕鱼可以勉强维持生活。又正好进入麦收时节,罗伯特并不担心自己的军队缺乏给养。
他心底还有着天真的幻想,所谓诺曼人也要在八月份收麦子,现在法兰克境内到处在麦收,他们诺曼人就能坐看麦子没人收?诺曼人不一定会南下,他们收了麦子就要准备越冬了。
在罗伯特的认知里,如果八月份没有战事,那么今年绝对不会有诺曼人入寇事件。
统帅如此乐观,乐观的情绪也开始在军中蔓延。
但大量逃难来的民众不敢北上,他们就在面前的咸水湖中捞鱼储备越冬的物资,也纷纷选择接受罗伯特的邀请,抵达南方的汉堡,沿着易北河开辟农田耕种,而税收自然是交给伯爵家族的。
战争是一个机会,罗伯特是法拉克人,他天然缺乏本地萨克森人的支持,除非有恩于后者。安置北方难民成功越冬以及未来的安定生活,很快,这些人便是自己家族可以直接控制的民众。
他便向自己的军队声称:“只要继续拖延时间,等到秋雨集结一到,等到气温降低,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们只要再等待二十天,然后即可回家。”
二十年?!对北方战况一无所知的罗伯特很快迎来灾难。
某种意义上,就是石勒苏益格方面因恐惧拒绝对北方进行战略侦查,以至于连诺曼军队的兵力情况,北方的柳多夫和霍里克的情况一无所知。
他们的渔船也不敢离开深邃的施萊湾,就抱着“防守马奇诺工事”的态度,祈祷着诺曼人不要出现。
然后,大量的划桨长船正在推进……
一开始那只是虚影,站在塔楼眼神尖锐的哨兵注意到不断迫近的风险。
牛角号还是吹响,修道院高高挂起的小铜钟也在被狂敲。
有哨兵迅速向自己的主子汇报可怕的景象,这下罗伯特彻底不淡定了。
乐观的情绪一扫而空,因为那些划桨船推进速度很快,更不可思议的是,沿着水岸快速推进的居然还有一支骑兵。
看呐!那些飘扬的是大量的罗斯人旗帜!
罗斯旗帜对于住在日德兰半岛的人们不陌生,而这对于汉堡伯爵本人也不算陌生。
伯爵罗伯特就站在长城的夯土墙上,面对持续进军中的完全能确定身份的罗斯人军队,他突然觉得世界非常不真实。
“这就是真正的罗斯军队?他们居然有骑兵?不是吧!难道那真的不是柳多夫的骑兵?”
他心里泛着嘀咕,旋即就推翻自己的判断。
那些骑兵是敌人,至少不是友军。再看看那些船只疯狂划桨的模样,他们是要抢滩登陆!
奈何,被自己控制的石勒苏益格长城对他们毫无抵抗力。
抵抗力?怎么可能!
这条总长度并不长、故意卡在日德兰半岛东西两个海湾的最深处,挖大沟夯大墙建筑的工事,本身是防御法兰克人的。这样法兰克军队难以越境,而丹麦军队则可以划着船轻松绕过长城。此高德弗雷酋长五十年前主持修建的工事,就是欺负法兰克人海洋力量拉胯。
所以被罗伯特占领的石勒苏益格,城市毫无防御性可言。
有部下警告:“大人,很多人都在逃走,我们也必须撤。”
“你?”罗伯特狠狠瞪了这位部下一眼:“说什么傻话。敌人就要登陆了,如果没人阻击他们,逃亡的民众也会如乱跑的家禽,被轻松抓获。”
罢了,他横下一条心杂念皆不想,振臂一呼:“战士们!上马!迎战!”
才逃难来不久的民众真就是乱跑的家禽,他们大规模就近钻入林地避难。教士们则不走,他们带着装满圣油的瓮,抵达正在列阵的步兵处,以柏树枝蘸着油,为坚守的士兵祝福。
一批招募的士兵也逃走了,那些家伙本就实力堪忧,罗伯特从不指望这些人。好在,来自汉堡老家的步兵已经抵达,即便这些人刚到还没有修整好。
得到祝福的战士不会离开,因为教士们说了,他们的原罪得到宽恕,当击败这些野蛮人,就积累了巨大的善,倘若战死,灵魂离开去天堂。
这场面令罗伯特感动不已,因为一直庞大的军队快速列阵完毕,自己忙于整顿骑兵,步兵们反而被教士的祝福仪式安定下来,他没了后顾之忧。
作为一位统帅,罗伯特现在的举动无愧于自己的封君路德维希王子。
要知道他真的拿出了实打实的合计一千四百人的军队,且明知诺曼人之罗斯人的军队即将登陆,就是高举着十字旗和查理曼三狮旗,就在石勒苏益格市镇旁的草地上紧急列阵,瞧这架势就是要与即将登陆的敌人打一场。
守军完全放弃了市镇,罗伯特不懂更不想去打巷战,尤其是靠近水域的地区,诺曼人很能占有战术便宜。
倘若将他们骗到内陆一些的地区,胜利的天平就大概率导向法兰克。
只见这位汉堡伯爵,他高举着骑枪在步兵阵列前骑马检阅,奋力疾呼:“法兰克人!萨克森人!来者是罗斯人乃至丹麦人!他们会带来杀戮!现在为了你们自己的生命,为了你们的妻子孩子,为了守护你们的财富,去和他们拼吧!”
如果是守护自己的家人和财富,很多人会拼上自己的老命。
当然,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最有战斗力的法兰克骑兵,这些骑兵确保了步兵们的士气稳固。
大部分由萨克森农民组成的步兵阵列,他们大字不识,也基本不会离开家乡。大量人员世代住在汉堡附近,很多人本就是萨克森汉马堡部族的后裔。他们多持短矛、剑和斧头,武装和过去的蛮族萨克森公国时期并无差别。
只有精锐的骑兵可以维系着大军的斗志,要用骑兵打出战术优势,这是取胜关键。
看看汉堡伯爵的骑兵,二百骑列阵站好,士兵都着锁子甲,战马胸口挂着皮甲,马头还有甲衣加固,每一匹马都蒙着粗布。骑兵手持极长的骑枪模样威风凛凛,如此骑兵维系着罗伯特的高傲。
骑兵战士相信自己会轻松戳死那些野蛮人,一如当年查理曼的骑兵戳杀各路蛮族步兵,乃至是击败了阿瓦尔人蛮族的骑兵。
至于不莱梅伯爵的骑兵全军覆没,这件事被大家选择性忽略。
毕竟,这位大贵族身死的消息过于离奇,其人的确是死了,大量骑兵皆阵亡还是疑点重重。有令人信服的说法是,那些骑兵深陷河畔的烂泥地,根本不能挪步才被诺曼人杀死。毕竟人马身体都是在河畔发现的,贵族们相信自己这种说法,确信是诺曼蛮族部将无敌,在烂泥地偷袭高贵的法兰克贵族。
这当然不是事实,如果有人可以检查一下尸体上密密麻麻的孔洞,就知道他们其实是死于密集的箭矢打击。因箭矢后续被罗斯-拉格纳军队照例全部回收,就没有留下可靠证据。
石勒苏益格战场可不是烂泥地,这是一片坚硬的土地,尤其是秋雨季节还没到,大地是全年里最坚硬的时期。罗伯特觉得自己选对了战场。
他从没有和罗斯人交手过,本着过去的经验,他觉得靠着传统战术又能重创新来的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