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亭海修整三天,人马都得到恢复后,李瑄下令临洮军、赤水军,启程回河湟,准备展开对吐蕃的攻势。
两军重新挑选良马,作为备用马。
受伤的士兵,无论轻重,都先在白亭守捉城养伤。
那些俘虏的战马、牛羊,一部分留在白亭守捉,为伤员补身体。
另一部分由河西赶来的士兵,带回河西的牧场内,等下次大战后,犒劳全军。
此次获得的俘虏,也全部押送至河西,将来为河陇的建设添砖加瓦,为河陇的土地辛勤耕耘。
至于俘获的马匹以后再分配,现在来不及将战马分给诸军。
“李帅,我等世居大唐,与唐人无异,您要对吐蕃用兵,我等也愿意效犬马之劳!”
安思顺将伏帝难等人带到李瑄面前后,伏帝难代表河西诸胡部向李瑄拱手说道。
“既然你们有心为国效力,就跟随我们一起回河湟吧!大战过后,我会对你们的部落进行赏赐!”
李瑄看了一眼伏帝难,点了点头。
此战临洮、赤水,暂时失去五千多战斗力量。
虽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总归击战的时候,难度增加。
河西诸胡部战斗力一般,但可以跟随赤水军作为青海方面的部队,用以吓唬吐蕃。
由两万骑,增加为三万骑,更具有威慑力。
“谢李帅。”
得到李瑄的答复后,伏帝难等胡部首领拜谢。
真正参与唐军的战斗,他们才能感受到李瑄的神勇与果敢。
那跃马持槊的绝世风姿,深深烙在他们脑海。
这样的人,如神一样的存在,他们不敢有丝毫不敬。
李瑄还是河陇押蕃使,能管理诸胡部。
诸部都想得到李瑄的看重。
李瑄又吩咐白亭守捉使,加倍派遣骑兵,巡视边境,他会给白亭守捉补充五百匹战马。
另外,隔着沙漠,居延海旁的宁寇军,也被李瑄传令严加巡视。
一有情况,立刻快马汇报。
一切准备就绪后,大军顺着马城河南下至姑臧城。
李瑄要在姑臧城的府库中,为士兵更换一批铠甲,补足受损的兵刃。
归途之路,并没有来时那么急。
到达姑臧的时候,李瑄传令河陇诸郡,放开道路,允许通行玉门关、阳关。
但边境依旧戒严。
短时间内吐蕃不会知道回纥已被大败!
……
郁督军山,嗢昆水,回纥王庭。
经过长途跋涉,磨延啜终于回到王庭之中。
他无比狼狈,哪有率五万大军南下时的意气风发。
骨力裴罗收到阅兵骑兵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后,眼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的身体更差了。
他一度以为爱子已死,老泪纵横。
几位不成器的儿子也蠢蠢欲动,准备争夺可汗继承人的位置。
直到几天前,他收到磨延啜还活着的消息,立刻派遣近卫军将磨延啜带回王庭。
他害怕有人因此加害磨延啜。
“大可汗,我让您失望了,我有罪。”
入牙帐,磨延啜跑到骨力裴罗的座位前,扑通一声跪下,一脸愧疚。
他不是不能失败,而是不能接受全军覆没。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叫我阿塔。”
骨力裴罗抚摸着磨延啜的后背安抚,让磨延啜叫他“父亲”。
这表明他不会怪罪磨延啜。
“阿塔……”
磨延啜知道骨力裴罗的意思后,再看骨力裴罗更为苍老,顿时泪流满面,他拍着胸膛自责:“他太厉害了,孩儿也太蠢了。如果我想到他会从风沙中袭来,最起码可以保全军队。”
这一次,他一败涂地,五万骑被四万骑,确切的说是三万唐军精锐围住全歼。
自古以来,草原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这就是李瑄,我从溃兵口中得知一些战况,就算是我去,也会失败。他的麾下人皆双马突进,谁也不会料到那样的速度,还是从风沙中冲出来。他是真正的万人之敌,所谓的熊虎也不足道哉……”
骨力裴罗叹一口气,又缓缓说道:“阿勒卜从十五岁就跟着我,为我回纥汗国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希望他被李瑄俘虏,而非战死……”
“阿塔……如果阿勒卜被俘虏,我们用一万金也要换他回来。”
磨延啜想到掩护他归来的阿勒卜,心中更加难受。
他说这句话更多是安慰骨力裴罗,因为父子二人都清楚阿勒卜宁折不弯。
磨延啜亲眼见证李瑄冲阵杀敌,骑兵被李瑄手中的铁枪一片一片抡倒。
那一下午时间,怕是要杀千人。
阿勒卜怎么可能是李瑄的对手啊!
“唉!一定如此。”
骨力裴罗再叹一口气。
“别自责了,即便全军覆没,我也一点都不后悔。我从小在汉地长大,听说过一个故事。”
骨力裴罗拍了拍磨延啜的肩膀,让他起身,然后娓娓道:“一百多年前,中原有王世充和窦建德两个枭雄。李世民在统一中原的时候,攻击王世充,本与河北的窦建德无关,而窦建德却全力支援。”
“李世民一战擒双王,事后质问窦建德‘我征王世充,关你何事?敢跃我疆域,冒犯我兵锋’。而窦建德却回答‘今日不自己来,恐劳您远取’。”
“多像啊!不过我们比窦建德好多了,我们根基还在,还有十几万控弦之士。草原部落会抱怨此次战败,但没有一个部落可以威胁到汗国。”
“我们要派遣大使,携带黄金和珠宝,去向唐庭求和。像中原英雄勾践一样卧薪尝胆。”
“李瑄这个人有问题,他迟早会出事的。我可能看不见了,你要拭目以待。”
他们回纥南下阅兵,李瑄就立刻派兵突袭,明显是没有征求大唐皇帝的同意,或者说“先斩后奏”。
从那一刻起,骨力裴罗就不后悔南下阅兵,只是难过于一败涂地。
“孩儿谨记!”
磨延啜重重点头。
“王忠嗣派兵攻破一個阴山以北的部落,掳走部落所有人。前不久又有汇报说朔方军、河东军在峡口屯兵,矛锋直指草原。不过我猜测以王忠嗣的性格,不会主动进兵,而是威慑我回纥不再派骑南下。”
“这一战,我们终究是达到一些战略目的,已经入冬,唐军不会再进攻吐蕃。等明年的时候,吐蕃的八座城堡一定会修建完成。”
“应该可以拖住李瑄一段时间……”
骨力裴罗又向磨延啜说了许多话,试图让磨延啜重新拾起底气,等待时机。
“阿塔放心,在回来的路上,孩儿已经想通。”
磨延啜确实不甘心,他并没有因此颓废。
“在王庭休整一段时间,由你亲自出使大唐。”
骨力裴罗又丢下重磅。
“阿塔,孩儿刚败于大唐啊……”
对此,磨延啜非常羞愧。他怕唐庭趁机为难他。
“唐皇爱面子,你是使者,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这样也彰显诚意。他有什么要求,每年需要纳多少贡,哪怕伤害国本,也要同意。一定不能给李瑄找借口攻打我们。最起码要等十年,我们彻底统一草原的时候。”
骨力裴罗能看出李隆基的性格,携带重礼出使大唐赔罪,李隆基一定会在诸国使节面前,彰显自己的大度。
“孩儿遵命!”
磨延啜想想也是。
现在回纥需要时间,别给李瑄这条恶狗找到机会。
随后,父子二人相依在一起。
骨力裴罗的其他的儿子,对此大为不满,但骨力裴罗宠爱磨延啜,他们手中无一点权力,根本无法对磨延啜造成威胁。
之前,他们心中满怀恶意,希望磨延啜会死在李瑄手中。
也只有磨延啜的妹妹伽思为兄长的回来感到高兴。
……
长安。
李瑄七百里加急,将磨延啜的金甲、狼头大纛,以及由刘单书写的《白亭海大破回纥贺表》送至长安。
裴宽和李林甫到勤政务本楼后,看到被支起那金甲和狼头大纛,以及旁边正围绕着这两件物品的李隆基。
“两位宰相,猜猜这是什么?”
裴宽和李林甫到来后,李隆基和他们打个哑迷。
狼头大纛,顶端还有狼尾。
金甲,镶嵌着黄金的铠甲,极高的身份才能穿戴。
作为当过范阳节度使的裴宽,一眼就看出这两件东西,遂拱手说道:“启禀圣人,此为回纥出征主帅的狼头大纛和回纥可汗、或者王子的帅铠。”
“啪!”
“左相所言极是。”
李隆基抚掌大赞。
说完,李隆基将战报交给两位宰相,让他们观看。
这场景李林甫太熟悉了,李瑄一定把回纥打得很惨,连狼头大纛和金甲都被送到长安。
果然,战报上先是一如既往地夸赞皇恩浩荡,圣人英明,受皇命而讨伐云云,把李隆基捧到天上。
然后才开始介绍士兵们长途奔袭,风餐露宿的辛苦,特别是在风沙之中连行数日,环境恶劣之极。
所以才有“披荆斩棘”的大胜。
战果十分夸张,回纥来不及准备,就已经被唐军攻入营垒中。
其中,李瑄早早布置伏兵,利用轻骑,将回纥引往伏兵之地。
一个叫“陌刀军”的兵种,在伏击中大放异彩。
只是数十人伤亡,就挡住数千骑兵的冲突。
“当张兴刀者,人马俱碎,将士尽执长刀而出,如墙推进。这个张兴,一定要拜为将军。”
李隆基将贺表的一段话念出来,顿时觉得张兴此陌刀将异常勇猛。
决定像王难得、南霁云一样,封一个南衙禁军的将军,用以标榜身份。
“恭喜圣人喜得良将。”
李林甫立刻恭喜道,虽然他知道张兴是李瑄的手下。但无法挽回的局势,索性拍李隆基一个马屁。
还有,刘单这个竖子,早晚要整死他。张兴已经“人马俱碎”,够夸张了。
但把李瑄描绘的,简直跟神一样。
“阵成,帅披马甲择亲卫入阵,及午至黄昏,三军尽披靡,独斩千人。”
“帅见大将阿勒卜出阵,跃马持槊,一击夺命,贼众溃,大呼驰入,铁甲尽摧。”
诸如此类的描述,将个人武勇决定胜负,发挥得淋漓尽致。
更何况,回纥还是被突袭、包围、再包围的情况下。
回纥五万骑南下,只有不到两千骑逃走。
在军事战斗上,这就是算全军覆没。
斩俘与死亡比例,更是小到十几比一。
李林甫虽然恨李瑄,但不得不佩服李瑄是当代第一名将,勇武史书难寻。
“据说回纥领军者为骨力裴罗的继承人磨延啜,他为了逃跑,用金蝉脱壳,冒充小兵。没有抓住他,已经不重要了,只是金甲和狼头大纛,就与其一个份量。”
李隆基认为获得金甲和回纥的狼头大纛,足以比上生擒磨延啜的军功。
“圣人英明。回纥在西域有影响力,如此轻松战败回纥,大唐在西域的威名更甚,等李将军大破吐蕃,西域诸国必纷纷遣使来唐。”
裴宽也拱手说道。他是力挺李瑄的。
曾作为主帅,裴宽敬佩李瑄的作战方式。
每次都以极小的代价,获得极大的胜利。
哪能用一句勇猛,将其全部概括。
“我准备授七郎为柱国,两位意下如何?”
李隆基问李林甫和裴宽。
其实李瑄的军功早就可以封上柱国了,但李隆基想到李瑄还要与吐蕃大战,上柱国之事再缓缓。
“回圣人,李将军是国家的支柱和栋梁,当有此封。”
裴宽立刻回道。
“圣人英明,臣也赞同!”
势不可挡,李林甫只能默认。
李隆基非常满意,他已派人送诏书向骨力裴罗质问,等待骨力裴罗的答复。
他又将李林甫和裴宽拉到大唐的版图前,他指着地图说道:“七郎说过,中国当尽拥有黄河,这一天是不是快要到了?”
黄河是华夏的母亲河,从文明诞生以来,哺育着世世代代华夏子女。
自古以来,黄河的上游从未被华夏拥有。
当李隆基治下的华夏,能尽有黄河,这将是开天辟地的功绩。
“有李将军在,别说黄河,长江的上游,也会被圣人掌握。”
裴宽趁机向李隆基吹捧道,实际上他也是胡说。
“朕甚期待!”
李隆基没有好高骛远,只是摸着地图上黄河源头的那片区域。
那里曾经是一个叫苏毗的国家,现已臣服吐蕃。
……
翌日早朝后,授李瑄为柱国的诏书快马加鞭送往湟水。
同时,李隆基赏赐李瑄三百金,金器二十件,玉器二十件,绢三千匹。
对临洮军和赤水军也继续厚赏,赏资从京兆府库出。
如封张兴为千牛卫将军,封辛云京为右领军卫将军,封李朱师为右武卫将军。
封安重璋、荔非元礼、车神塞为禁军中郎将。
让荔非守瑜领了禁军的郎将。
当李瑄率领兵马回到湟水时,李隆基的诏书七百里加急送至。
这些消息传过来,是为在与吐蕃大战前振奋军心。
如果南霁云、张兴、辛云京等领禁军将军的人若再立功勋,说不定会封爵。
哪怕是个虚封的男爵,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虽然没有僚属的封赏,但李瑄在战后会将高适、刘单、岑参、杨绾、刘晏等人的品级奏升几级,兼更高的职事官。
届时李隆基必然会同意。
有这样的履历,哪怕以后他们不当僚属,也可以下放为一郡太守。
到湟水城后,李瑄吩咐临洮军、赤水军、河西诸胡军,修整五日,补充睡眠。
五日后,也就是十月下旬,对吐蕃的战斗正式开始。
“刘判官,士兵的纩衣准备的如何?”
回到军中,李瑄第一时间召集僚属。
“所有将士皆备有纩衣,可抵御风雪的行军帐篷,也已备齐全。”
刘晏向李瑄回答道。
“刘判官,十几万大军的粮食能支撑多久?”
李瑄又问刘晏。
“启禀李帅,属下又令金城、陇西、武威等郡运送五万石粟米至积石军城、绥和守捉、鄯州城,可以支撑两军至明年春天三月,盐也足够。圣人派使者在河陇收购羊和美酒,现军中有羊五万头,美酒三十万斤。”
刘晏一次性向李瑄禀明。
“出征前夕,取十万斤美酒畅饮。剩下美酒平均分配给士兵御寒。羊除了出征时宰杀炖煮,其余平分给诸军将士。”
青海的冬天太冷,李瑄考虑到这种情况,决定让士兵的水壶当酒壶,打仗前喝几口暖暖身子。
李瑄考虑过嗜酒者会将酒喝完,但毕竟每人的酒有限,喝醉倒是不至于。这个时代的酒也就比后世的啤酒高一点。
不过李瑄还是让高适传令士兵,禁止在下雪之前,把酒喝完。
当然了,真要遇到酒鬼偷偷摸摸把酒喝完,李瑄也没办法。
在边疆作战,士兵们往往自己携带酒水。
将军不会因为士卒携带酒水去责备。
对将士们来说,饮酒不但能增添平常乏味生活的乐趣,亦能使他们胆略勇壮,英勇杀敌,是振奋人心、鼓舞士气的“良药”。
狂野与英勇,都会在饮酒的一瞬间释放。
“军中禁酒”,在这个时代,这种环境下,并不适用。
那些喝酒误事的,往往是怀抱着美人的将领,而非战斗前线的士兵。
“遵命!”
刘晏、高适等僚属领命。
这个消息传到军中,全军一定会振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