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大地解冻,从京城到通州码头的水泥路上,一溜几十辆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着。
张骥骑在马上,耳边是首辅大学士刘健的唠叨声。
“昌国公,陛下安危就拜托了,如果陛下有个闪失,不止是你,我和内阁乃至朝廷百官,怕是都逃不了干系。”
张骥颔首,“刘大人放心,一切都有万全准备,绝不会出现差错,京城还有太子监国,有刘大人坐镇,不会有什么变故的。”
“我是怕达延汗卷土重来,去年他们没占到便宜,今年可能会加大劫掠的力度。”
“有神机营,有京营,要是还让蒙古人得逞,那就是我们自身的原因了。”
刘健为了支持朱佑樘下江南,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好在回报丰厚,梁储和徐甫入阁,让他牢牢的掌握了内阁的话语权,把李东阳和谢迁压的死死的,而这却是张骥施展浑身解数运作的结果。
朱佑樘是带着张皇后和朱秀蓉一起南下,再加上张骥一大家子,还有随行护卫的军兵,足足坐了六十多艘船。
直到船队启航,朱佑樘才算放心,不用怕有大臣上演死谏的戏码了。
张皇后是在宫外生活过的,她没有入宫前,和寻常的大家闺秀一样,在兴济也会溜达溜达,逛逛庙会,倒是不觉得新奇。
朱佑樘和朱秀蓉就不一样了,他们打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京畿,更多时候只生活在皇宫中。
因此一离开就像是离锁金龙,出笼彩凤,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张骥毕竟走过一次,就客串了一下导游,除了看看名山大川,主要还是让朱佑樘看看大明的真实社会情况,别被下面那些大臣们给蒙蔽了双眼。
张骥还没有通知地方州县,虽然有些地方州县通过各种渠道得知弘治天子下江南,跑码头请朱佑樘驻陛,全被张骥给拒绝了。
一路上只停靠了三处地方,都是不知道朱佑樘南下的州县。
张骥在这三处地方进行补给的时候,陪同朱佑樘三口来了一个下基层。
穿着便服,以寻常百姓的身份接触大明社会,对朱佑樘来说体验十分新奇。
但是在新奇过后,张骥的目的也达到了,看到真正的民间是什么样,朱佑樘沉默了很长时间。
“姐夫,据我所知,这几年已经好多了,都说姐夫是中兴明君,绝对没有说错。”
朱佑樘幽幽道:“还能做的更好吗?现在好了,几年前岂不是没法看。”
张骥开解道:“这不是短时间能改变的,要遵循事物的发展规律嘛!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张骥不是没想过给皇帝姐夫灌输一些资本主义萌芽的思想,但皇帝姐夫显然已经形成了固有的三观,远不如朱厚照有可塑性。
但看见皇帝姐夫流露出来的,朴素的为人的底色,他还是很高兴的,皇帝姐夫将来能被称为孝宗,不是没有理由,也不只是字面上孝的意思。
因此张骥只说了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闭关锁国是死路一条,自我满足的小农手工艺者经济,根本就奈何不了对外扩张型的国家,最终会被打击的一败涂地。
张骥还举例说明,告诉朱佑樘,现在世界变化很快,欧洲那些海盗强盗们,已经在满世界的搜刮财富,损人利己,大明如果不赶上这波热乎的,被搜刮的就是大明了。
当朱佑樘得知国外被流放的囚犯,都可能翻身称为什么女王的座上宾,尽管不赞同,却也大受触动。
当然主要还是赚钱快,无本买卖的利益太大了,哪怕正常的贸易都有巨大的利润可图,渐渐的对真正开海有了想法。
最后一个补给点启航后,张骥回到了自己的船舱,莺莺燕燕这一路倒也不觉得无趣,很有一种后世旅游的心态。
老百姓那是舟车劳顿,皇家出行就算不是享受,也没有什么罪受。
朱秀贞正在逗弄张恒,她是大夫人,张恒按照规矩得管她叫母亲的。
可能是朱秀贞心思比较细腻,是第一个觉得张骥跟妻妾有隔阂的人。
是那种看不见的隔阂,不是张骥对妻妾不好,而是心与心上的距离。
张骥把张恒放在腿上,“夫人怎么了?晕船吗?”
朱秀贞摇头,最后还是没和张骥说这方面的话题。
“夫君,我们是要在应天府长住吗?”
张骥点头,“最少也会住个三两年,好在一家人都在一起,也不用两头奔波。”
一旁的沈琼莲说道:“大夫人的意思是,夫君造船肯定要出海,夫君也会去吗?”
沈琼莲直接把朱秀贞的心思挑明了,同时也是其他妻妾关心的问题。
家里人都知道张骥对造船有多上心,那么造好了之后呢?一旦张骥要出海,她们能不担心吗?
张骥笑了笑,“先在家门口转悠转悠,先看看正经的生意利润如何,琼莲不是说过吗!生丝运到倭国,价值是在大明的十倍,真有这么大的利润吗?”
现在朝鲜是大明的属国,忠心耿耿的小弟,那么倭国就得拾掇拾掇,张骥是不想看到将来倭寇横行的局面,那就得现在把倭国打服了。
如果把倭国变成大明的殖民地,那还做什么生意,看好啥了直接拿就是了。
前朝没有攻占倭国,那是技术不过关,天气不给力,但只要大明的舰队组建起来,以强大的实力强行叩关,用海上交通加强联系,把倭国变成殖民地是可行的,再不济当成倾销地总可以吧!
张骥提到倭国,算是稍微让妻妾们安心,倭国她们毕竟听说过,如果张骥说要去南北美洲,可能会把他们吓个半死吧!
离京一个多月,朱佑樘南下的龙船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以南京六部尚书为首,齐齐在码头接驾,刘健已经早就行文南京,他们准备多时总算等到了圣驾。
朱佑樘站在船上看着大明的第一个都城,这是太祖老人家修筑的城池啊!
“二郎,我也不觉得疲累,先去祭祀先祖吧!”
朱佑樘南下的由头就是祭祀先祖,得先把群臣的嘴堵住,他可不想再听这一套班子唠唠叨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