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里暗里的顺水推舟下,容府的苏姨娘很快拿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管家钥匙。
接手钥匙时,芳姨娘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她眼里全然出于嫉妒,得意忘形之下根本没有去思考为何芳姨娘让得这么痛快。
拿到管家钥匙不过两三日,苏姨娘就狠狠地被现实打了脸。
近来京中多宴请,身为户部尚书,容束收到的请帖自然不在少数。
哪家的帖子该回,哪家的不必回,接下邀请的帖子还需排好日子,之间若有相互冲突的人家,还得比较一番宴请人于容束而言的重要程度。
如芳姨娘的吐槽一样,这苏姨娘入容府,不过才站稳脚跟,之前的心力都花在了讨好主君身上,对京中的情形并不了解。
无奈之下,她只能拿着一大堆请帖,去向容束请教。
这头一回,容束念她才管事,还算耐心地自己上手选定,顺便还给苏姨娘解释了选择的根据所在。
但苏姨娘缺得并不是理解力,而是对京都各家消息的匮乏,再来一回,她依旧不知如何择定。
事不过三,容束官高事忙,也没有余力天天给一个姨娘答疑解惑,最后索性让苏姨娘将帖子都送去了碧丝院。
“算了,宴请外务一类,还是让芳姨娘来管吧,你管好内务便是了。”
外务是管家权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在外众位夫人间能立住面子,对苏姨娘而言也很必要。
但她有心无力,也不愿违逆容束的意思得不偿失,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依他的意思,将帖子送去了碧丝院。
芳姨娘接过成堆的帖子,矜持一笑,难得没有落井下石,反过来还安慰苏姨娘。
“妹妹头一回管家,有力不从心之处实在正常,姐姐闲着也是闲着,帮妹妹分担一二也无妨。”
这话听着厚道,但细琢磨总觉得阴阳怪气,苏姨娘又是个敏感的性子,对芳姨娘的话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多谢姐姐,其他事妹妹还算得心应手,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听苏姨娘说得心应手,芳姨娘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在心底里却乐开了花。
她跟着之前的夫人学了两三年,才算能有条不紊地打理容府事务,苏姨娘才接手短短几日,竟然敢妄言自己得心应手。
很快,苏姨娘就被自己的口出狂言又打了脸,这一回,问题出在了府中嫡子容思行的松柏居里。
容思行这些年一直在青州求学,近来避暑放假,他难得在家多呆了一段时日。
虽如此,他也没有放松学问,每日必然在自己院中认真读书数个时辰,谢绝了所有邀他玩乐的帖子。
苏姨娘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很是明白容思行在主君心中的地位,之前没怎么见过他,眼下就想着好好巴结一番。
时夏炎热,府中便有用冰降热的惯例,这每个院子用冰都是有份例的。
为了讨好容思行,苏姨娘从府里三小姐的份例里多挪了些到松柏居,结果却弄巧成拙,让容思行在炎炎夏日里,着了寒,病了一场。
苏姨娘还没来得及邀功,就得知大少爷病了,自然不敢再提这件事,只让人请了大夫来给大少爷医治。
但她忽略了府里三小姐和大少爷关系颇佳,容思行病了,容秀玉自然要去探望兄长,一来二去,容思行也知道了容秀玉院里短了冰,而自己这里多了冰的事。
“岂有此理!你是府里的小姐,她不过一个姨娘,竟然敢克扣你的份例!”
容思行的病还未好全,态度坚决话却有气无力,让容秀玉看了既感动又好笑。
“也不是克扣,算是借花献佛吧。”容秀玉并未生气,笑着放下手中空了的药碗。
“三妹妹你的重点好像错了......”容思行一阵无语,但还是决定帮她出这个头。
这件事很快就传入了容束的耳朵,让他大为动怒,生气的原因不在于女儿吃了亏,而在于用功读书备考的儿子生了病,耽误了读书的进度。
“本以为你也是书香门第之后,我同你父亲又有同窗之谊,所以才多顾惜你几分。”
容束将苏姨娘叫到跟前,狠狠地斥责了她一番。
“没想到你心胸狭窄,既无管家的本事,也不识大体。这管家之权,你是要不得了,现在就还给芳姨娘!”
不管苏姨娘如何恳求,容束都没有心软收回成命,反而让苏姨娘立刻将钥匙送去碧丝院。
得了风声,芳姨娘早早地就在院里等候了,见到眼睛红肿着,咬着唇将钥匙递给自己的苏姨娘,芳姨娘足足观赏了一盏茶,才将钥匙接了过来。
“妹妹入府到底不长,不知道这容府的水有多深。”
芳姨娘笑不及眼,嘲讽道,“克扣主子的份例,可是大罪,主君不罚你,我这个管家的却不能坐视不理。”
大笔一挥,芳姨娘直接扣了苏姨娘半年的例银,还罚她两月不得侍奉主君,加抄录家规百遍。
例银对于嫁妆单薄的苏姨娘而言,一下子少了半年足矣让她肉痛,但又不至于过不下去。
两月不得侍奉主君,就给了另一个柳姨娘分走苏姨娘宠爱的机会。
柳姨娘的身子不能生育,苏姨娘本是最有可能先有孕的妾室,如此一来,想要母凭子贵,也耽搁了。
看着垂头丧气再不敢跟自己相争的苏姨娘,芳姨娘又觉得无趣,随意将她打发了。
“愚蠢至极,也不打听打听,上一个敢克扣我娘俩份例的人,如今连命都没了!”
虽然其中的逻辑并不成立,但这话也没错,萧姨娘还在世的时候确实克扣过芳姨娘和容秀玉的份例,如今也确实已经一命呜呼了。
事后,容束还特地来了碧丝院安抚芳姨娘,“之前是我错看了人,如今才知道,你的贤惠持家。”
面对夫君事后的安慰,芳姨娘只是笑了笑,面上作贤良之姿,心中却是淡淡。
如今的容府就是这样,主君从来不是有慧眼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纵容萧姨娘害死第一任夫人,有错信二小姐,逼走了第二任夫人。
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芳姨娘庆幸自己和主君不同,既看得准人,也守得住本,还和女儿一条心。
“主君怎会有错,不过是苏姨娘年轻太狂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