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容晚玉一行人,容思非的院落里又安静下来。
奶娘将哼哼唧唧的容思非抱在怀里,用布老虎逗弄着他,连连叹气。
“二郎啊二郎,你命数不好,便要学着乖一些,多讨夫人和大小姐的欢心,才能在容府有立足之地。”
负责照顾容思非的小丫鬟端着热水进来,听见奶娘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二少爷才多大,姑姑和他说,他懂得吗?”
奶娘瞪了一眼小丫鬟,催促着她赶紧做活,少说些闲话。
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成了少爷的奶娘,总要护得住这小主子长大,自己的晚年才有福可享。
哪怕二少爷不受宠,只要成年了,总能在父亲手下谋些好处。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奶娘拍了拍容思非的背,睨了一眼小丫鬟,“如今夫人刚过门,膝下无子,咱们二郎刚好没了娘亲,说不定会被养在夫人膝下,那可是嫡子待遇。”
小丫鬟想起容思非那克亲的命格,吐吐舌头,不敢苟同。
两人正说着闲话,屋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还有粗使丫鬟的请安声。
“奴婢见过二小姐,二少爷在里屋休息呢。”
“嗯,我来看看,你们自忙去吧。”
容沁玉带着贴身丫鬟揽月,进了里屋,一眼便看见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弟弟。
虽才满月,个头却比同龄婴孩大上不少,白白胖胖的模样看着十分喜人。
但容沁玉的眼神中,却只有被压抑的憎恶和厌恨。
“二小姐想要看看二少爷,你们都下去吧。”揽月站了出来,替自家主子发话。
小丫鬟乐得清闲,请了个安就出了屋子,奶娘却十分犹豫。
“二小姐这天色不早了,二少爷该困了,要不您还是明日再”
“嬷嬷的意思我知道。只是姨娘走了一个月,我一直不敢来看一眼弟弟,如今终于有了勇气”
容沁玉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撇开头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弱柳扶风之貌,更引得同样身为母亲的奶娘怜惜。
奶娘自己也有孩子,还在哺育期,母性格外充斥,想起难产而亡的萧姨娘,也是一声叹息。
她将二少爷放回摇篮,冲着容沁玉俯身告退,“二少爷虽还小,见到亲姐姐定然是欢喜的。二小姐您节哀。”
奶娘刚退出屋子,揽月便上前关上了房门。
适才还悲痛不已的容沁玉收起帕子,面上一丝悲伤也无,冷着一张脸走到摇篮前。
她看着摇篮里的亲弟弟,那样健壮,一下就让她想起母亲临产前瘦弱如枯骨的模样。
容沁玉伸出染了凤仙汁的指甲,轻轻地描摹容思非的轮廓,言语森森。
“这模样,像极了父亲,只有这张嘴,和姨娘有些相似。”
揽月见容沁玉的指甲将婴儿稚嫩的肌肤刮出了红痕,有些不忍心劝道:“姑娘,二少爷只是个孩子,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无辜的吗?”容沁玉冷笑一声,伸手捏住了容思非的脸颊,手上越发用力。
“如果没有他,姨娘就不会行差踏错,惹父亲厌弃;如果没有他,姨娘就不会死;如今,他还妄想被养在仇人膝下,成为嫡子?”
刚刚奶娘的话,容沁玉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楚。
她一想到姨娘拼命生下的孩子,要被养在主母名下,就觉得恶心。
如果姨娘知道她死后,祖母没有遵守承诺,孩子还要成为别人的附属品,应该也会后悔吧?
不知何时,容沁玉的手放在了容思非细嫩的脖颈上。
一点点的加大力道,看着稚嫩婴儿的面孔慢慢涨红,想要哭喊却没有力气的模样,容沁玉的心里就生出一丝畅意。
眼见容思非越来越难受,揽月不得不上前强行拽回容沁玉的胳膊。
“姑娘!若二少爷此时出了事,咱们如何脱得了干系!”
揽月的话,让容沁玉回了些理智,骤然松手,嫌恶地用帕子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等奶娘发觉小主子的哭声时,已过了一会儿,犹豫片刻,还是敲响了房门。
揽月从内将房门打开,冲奶娘和善的笑了笑,“奶娘来得正好,二少爷许是饿了,正在哭闹,快去哄哄吧。”
容沁玉则捂着脸,一副悲伤至极的模样,从两人身旁走过,不留一词。
奶娘进屋后,见容思非哭得满脸通红,连忙抱起来喂奶,哄了好一会儿才将他哄睡着。
见容思非熟睡了,才拿起摇篮里厚厚的裹布,将他包了起来,重新放回去。
次日,便是容府二少爷的满月宴。
因是庶子的满月宴,受邀之人多半也只派家中女眷携礼参宴。
永宁侯府也只来了二舅母上官氏,想要寻小姑子多说说话。
宾客不多,身份也不算贵重,容束连面都未露,钟宜沛出面略招待了一番宾客,便也同二嫂到了里间说话。
席间,容晚玉偶有出面,款待来客,也不算失礼。
宴席过半,容沁玉忽然出席,朝着宾客间的容晚玉走去,乖巧行礼。
“今日是二弟弟的满月宴,按礼,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该帮忙待客才是,长姐可是忙忘了?”
说来,容晚玉也有一段时日没见容沁玉了。
连萧姨娘的下葬,容沁玉都称病没有露面,最后萧姨娘也只是给了一副棺材,一件陪葬品也无。
她习惯了容沁玉的阴阳怪气,抬眼答得十分自然,“二妹妹这话说得偏颇。二弟弟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我怜惜妹妹刚经丧母之痛,妹妹反倒是来怪我的不是了?”
容沁玉听她提起萧姨娘,紧紧绞住手中的锦帕,憋红了眼眶,“妹妹并未责怪姐姐,只是也心疼姐姐劳累,想要帮忙。”
一旁的宾客不知内情,还以为是姐妹相互照拂的情形,反而夸赞起了容家家风和睦。
容晚玉笑了笑,席间来客虽不多,但都是容家的至交,不至于为了小节扬家丑,索性让容沁玉一并留下待客。
今日的满月宴,不过就是为了遮掩萧姨娘之死的风言风语,并不算重要。
席间容晚玉一直将容沁玉放在眼皮子下,见她倒是安分待客,一时难测她的意图。
直到有下人匆匆来告,说门外,又来了新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