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丧事已定,出灵前日,需皇亲国戚以及身负诰命的官家太太入宫守灵。
此事大节上有礼部操持,但考虑到不少诰命夫人年事已高,整夜跪守到底不便,皇帝还是选了一位妃子出面负责照拂女眷。
这件事自然是一份苦差事,但能够和澧朝最有身份的女子交际一番,对于后宫中的妃嫔而言,也代表了被皇帝信任的体面。
若放在以往,此事多半都会交给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娴贵妃。
但经历了太子谋逆一事,皇帝对故意挑拨太子的二皇子,也心存不满,连带着,自然对娴贵妃也冷淡了不少。
想起近来边疆连连传回的捷报,皇帝最终还是将这件差事交给了惠嫔。
娴贵妃得知这一消息后,气得在自己的宫中,砸了不少名贵瓷器。
一大早便到娴贵妃宫里听训的容沁玉端坐在一旁,哪怕碎裂的瓷片都砸到自己的脚边,也不敢挪动分毫。
纵然已经毁了许多价值不菲的摆设,娴贵妃内心的怨气依旧难消,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将不满的目光投向了容沁玉。
寻常夫妻,大婚后一段时日都是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时候。
可容沁玉身为二皇子妃,嫁给二皇子后,却几乎夜夜独守空房。
二皇子要么是宿在柳侧妃处,要么便是在外寻花问柳,几乎就没有看过容沁玉几眼。
便是回门之日,也是容沁玉自己用嫁妆置换了体面的礼物让人送回了容府,不肯丢了颜面。
夫妻之间不睦不说,容沁玉还日日被娴贵妃叫到跟前听训,不过短短数日,人都憔悴了一圈,再不见当初出嫁时的兴奋和向往。
“若不是你当初设计陷害诺儿,如今便该是永宁郡主为二皇子妃,陛下如此看重她,定然会更高看本宫和诺儿。”
纵使娴贵妃对容晚玉也是不喜的,但也不妨碍她眼热如今声势越发浩大的永宁郡主。
想当初,二皇子想要求娶容晚玉为正妃,娴贵妃心中还充满了抵触。
熟料风水轮流转,如今容晚玉说是京都第一贵女也不为过。
要身份,她是澧朝开国以来,第一个没有皇室血脉的郡主;论家世,容家有户部尚书容束,永宁侯府更是出了两位边疆重将。
还有二皇子养那些文人门客最缺的银子,有皇商之名的永宁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娴贵妃越想这些便越看容沁玉不顺眼,两人虽然是姐妹,名字只差一个字,但身份体面差得可谓天壤之别。
嫁给二皇子后,容沁玉如何受娴贵妃磋磨也都忍了下来。
因为她明白,她嫁给二皇子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要守住好不容易抢来的位置,一定不能因小失大。
可听见娴贵妃抬举姐姐嫌弃自己时,容沁玉还是耐不住不甘,抬眸的一瞬间,暴露了心中的愤懑不平。
深在后宫的女人,少不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娴贵妃一眼便看穿了容沁玉假装温顺的面孔。
她走上前,用尖锐的护甲抬起容沁玉的下巴,轻蔑地俯视着容沁玉的眼睛。
“怎么,不服气?还是觉得本宫的话有什么不对?”
强迫抬头的容沁玉绷紧了心弦,再三压制自己心中的屈辱感,憋出了些许泪花,让自己显得可怜了许多。
这一招以弱示人,也算是当初萧姨娘的拿手好戏,靠着这蓄泪而不落的本事,让容束对她可谓千依百顺。
“母后所言,自然都是对的。是儿媳不好,对殿下一往情深,却无能为殿下和母后您挣一份体面。”
在泪水落到自己的护甲前,娴贵妃嫌恶地收手,冷哼了一声。
“就凭你,一个生母卑贱的庶女,还妄想给诺儿和本宫挣什么体面?”
娴贵妃坐回自己的位置,睨了一眼还做西子捧心状的容沁玉,仿佛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少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你若当真愧疚,何不退位让贤?”
容沁玉抹泪的手一顿,她是想示弱,让娴贵妃放自己一马,但可不是想要将二皇子妃的位置让出来。
听娴贵妃侮辱自己的生母,容沁玉面上娇弱的神情也淡了几分,慢慢端正了姿态。
“儿媳和殿下的婚事,毕竟是父皇指婚。虽儿媳自愧不如,但也不得违逆父皇的金口玉言。”
是,她容沁玉身份不够高贵,也得罪不起娴贵妃,但却也知道如何堵住娴贵妃之口。
陛下赐婚,便是容沁玉坐稳二皇子妃最大的依仗,无论如何,娴贵妃和二皇子,也不敢违抗皇命。
至于娴贵妃肖想容晚玉当二皇子妃,在容沁玉看来,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心愿已了后,容沁玉常常回想订婚宴上发生的一切,如今更可以确定,容晚玉根本不想嫁给二皇子,甚至一力促成了自己和二皇子的成婚。
果然,娴贵妃听了容沁玉有意之言后,虽更添怒意,却无计可施,最后只能无能狂怒,罚容沁玉跪在了碎瓷片上。
看着零零散散的碎瓷片,容沁玉心中忍不住犯怵,一时犹豫胆怯没有动作。
娴贵妃可不会惯着她,给宫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宫女上前,将容沁玉直接按着跪在了上面。
“二皇子妃,奴婢们得罪了。”
开春后,容沁玉为了吸引二皇子,早早地便换上了轻薄好看的衣裳。
被人大力地按着跪在碎瓷片上,衣裳立时被刺破,膝盖处传来了刺骨之痛,让容沁玉忍不住痛呼出声,落下了泪来。
看着容沁玉痛苦的神情,和比适才真切不少的眼泪,娴贵妃的心气儿才顺畅了一些。
“惠嫔,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咱们走着瞧!”
近午时,在宫外采野花的二皇子才施施然到娴贵妃宫中用午膳。
一进门就看见了跪得笔直的容沁玉,和她血淋淋的膝盖。
二皇子的眼中没有半点怜惜,却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做出一副深情的面孔,上前将容沁玉扶了起来。
还一身正气地对着娴贵妃道,“母后,沁儿毕竟是儿臣的正妃,如此待她,是不是太过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