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即位后,除了大封功臣,还有一桩大事,便是按照先帝遗旨,将大皇子送入护国寺幽禁终身,将二皇子及其亲眷流放千里之外。
容束得知此事后,辗转难眠,不知为何,竟是梦到了已经死去的萧姨娘,在梦中哭着求他救救两人的女儿容沁玉。
噩梦缠身,翌日清晨,容束盯着两个斗大的黑眼圈,起身便先重重叹了口气。
这就是他当初不同意二女儿容沁玉想嫁给二皇子的原因,夺嫡之争,牵连甚广,她容沁玉二皇子妃才当了多久,如今已成庶人之身。
好在自家的亲家受新帝重视,长女的女婿更是身贵职高,这才让容家没有因次女容沁玉的婚事受到牵连。
容束的子嗣不算多,受他偏爱的,更是只有容沁玉一个,嫡子因幼年有疾,性格孤僻,嫡女又性子骄矜,可以说,所有子女中,容束当初最疼爱的就只有容沁玉一个。
如今却物是人非,曾经不喜的,如今越发有出息,就连漠视的庶女也被宫里出身的嬷嬷夸赞有加。
反而是受自己关照最多的次女,临近及笈的年岁,越发乖戾,如今还落得如此下场。
许是事业顺遂难得长进,容束眼下倒是将心力大半放在了子嗣上,到底难以完全弃容沁玉不顾。
容束抹了把脸,决定先去找容晚玉说说情,在新帝的面前,只怕自己这个户部尚书,还没有自家大女儿有情面。
新帝大封时,碍于身份,容晚玉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官职,但却得了新帝的承诺。
姜询当着众朝臣的面,亲口许诺容晚玉,日后可答应她三件事,只要不伤天害理,万事无忌。
“姑娘,主君来了。”守在院门口的环儿,最先看见容束的身影,忙入内禀告。
容晚玉因为此前迟不归上门求亲一事,从石蕴堂回了容府居住,弟弟妹妹缠着不放,索性在家里呆了一段时日。
听父亲来了,容晚玉容色未变,只是停下了正在摹字的笔,吹干墨迹后道,“请到书房来吧。”
不多时,环儿引着容束到了书房,容晚玉不急不忙地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
父女二人此前争执过几回,隔阂不小,让容束一时有些不知从何开口,没话找话般来了一句。
“时候还早,你怎就起了?”
容晚玉心中有些好笑,看了一眼刻漏,也没让人奉茶,就这样站着和他说话。
“女儿惯常是这个时辰起,只是父亲不了解罢了。倒是父亲,快上朝了,怎么还有空闲来关心女儿的起居?”
以容晚玉如今的身份,便是和自家父亲说话,也用不着小心奉承,何况心里对容束这个当父亲的早没了半点尊敬,话里话外,自然带着一股淡淡的讽刺。
落在容束耳里,便是他听出了容晚玉语带嘲讽,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对大女儿的关心确实不多。
“咳,为父来,是有要事和你商议。”
容束说完,看了一眼在屋内的婢女,意思十分明显,是想单独和容晚玉说话。
但容晚玉却当没看见似的,开口直接挑明了容束的来意。
“女儿知晓父亲今日为何所来,但女儿的答复也只有一句,那就是,不救。”
这话说得绝决,甚至没有给容束一个开口的机会,说完又行了一礼。
“上朝迟不得,女儿恭送父亲。”
“你——”
容束一口气哽在喉头,说也不是,咽也不是,但却没有再劝,而是拂袖而去。
前几回的争执让他明白,如今的容晚玉,再不是那个身在后宅,只能仰父亲鼻息的少女,她决定的事,以父亲的身份,容束也逼迫不得半分。
容束离开后,容晚玉被秋扇扶着起身。
她似乎并未被容束影响心情,只是侧首问秋扇道,“那人可送去给陛下了?”
秋扇点点头道,“姑娘放心,人昨日便已送到,主君今日想来就能得知,二姑娘的真面目了。”
容晚玉嗯了一声,重新铺纸提笔,书写四个大字,“有眼无珠。”
再说容束,早膳都没用,揣着一肚子气去上了朝,下朝后,犹豫半晌,还是迈步走向了御书房。
表明来意后,德贵没有通传,而是笑着直接将容束领了进去。
“陛下知道大人今日要来,请大人跟咱家入内面圣吧。”
容束闻言莫名有些不安,德贵的意思像是说皇帝猜到了自己要给女儿求情,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态度。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入内行礼后,容束惴惴不安的起身,心想着此事要以情动人,便皱起脸,想要表现自己的慈父之哀。
还没来得及开口,顺天帝便笑着道,“朕知晓容爱卿今日为何而来......”
这话耳熟到让容束一愣,想要挤落几滴眼泪也没来得及,最后落得神情有些扭曲,小心翼翼地拱手道,“陛下天慧,臣惶恐。”
姜询笑得十分和善,还开口让人搬来座位,赐座给容束。
看起来一副君臣相欢的场面,容束以为所求有戏,谢恩后正准备落座,就被姜询的一句话给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容爱卿的次女容沁玉,买凶杀人,其罪当诛,如今判了流放,实乃朕怜爱卿一片慈父心肠......”
坐在地上的容束,顾不得自己发疼的尾椎骨,忙匍倒在地,“陛下明鉴,沁玉她,她虽遇人不淑,但绝对不敢作奸犯科,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怎可能买凶杀人!”
“哦?容爱卿的意思,是朕污蔑容沁玉了?”姜询没有拿出罪证,而是先悠悠开口睨了一眼容束。
容束闻言,冷汗直冒,连忙摇头,“臣,臣不敢......臣只是,只是愚钝,对,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说完便要磕头,姜询抬手,示意德贵将人拦了拦。
“也是,容大人身为父亲,自然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如此恶毒。既如此,那边传证人吧。”
姜询说完,德贵会意,给徒弟使了个眼色,徒弟立刻出门领了一个人进来。
容束心乱如麻,不知道容沁玉这罪名到底从何而来,一抬头,看清被领进来的人的面容后,愣在当场,想起了一件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