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八岁生辰,容晚玉的女子医塾越办越红火,头年的二十余名女学生,经过了刻苦的钻研后,取得了让太医院全体太医都认可的好成绩。
女子医塾的名气传开后,第二批入学的学生远超了第一批的人数,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医术本就精湛的民间女名医,主动投靠而来。
根据她们的医术水平,容晚玉选了几人聘为先生,其中还有几位,医术算不得顶好,但在管理事务上倒是颇有一手,便给了副山长一类的职务。
有了越来越多的帮手,容晚玉终于能暂时从医塾抽身,准备动身前往澧朝各州巡视各州开设的官办医馆的经营状况。
澧朝共有十二州,虽然各州暂时只有一家官办的医馆,但要巡查完,那也得花上至少两年的功夫。
对于能离开京都,游历澧朝各州,容晚玉还是心潮澎湃的,不过一想到要和迟不归分开两年,又有些不舍。
表现在日常中,便是迟不归感觉到近来似乎自家夫人越发黏人了。
平日两人得空都在家里时,容晚玉总会呆在自己的杏林阁中,研制成本更低廉药效却不减的便民药方。
这也是一个需要花费心力和时间,看起来还费力不讨好的事,但容晚玉对此一直没有放弃。
而迟不归在替姜询整顿过朝堂后,需要他亲自经手的事已经不多了,大都是下一些方向上的决策,所以反而比容晚玉闲适了一些。
在永义侯府,便时常能看见和别家院里浑然相反的一幕情景。
夫人在书房两耳不闻窗外事,主君借着送吃的送各种东西的由头,频繁出入夫人的书房,只为了多看夫人几眼。
起初侯府的下人还会啧啧称奇,感叹于自家夫人驭夫有道,自家主君一片痴心。
时日长了,他们也都见怪不怪了,若有客人寻访,或者找主君有什么事,只管去杏林阁便是,一抓一个准。
所以迟不归在察觉到自家夫人一反常态的黏人后,猜出了原因却绝口不提,一副很是受用的样子。
这让容晚玉却心里越发不好过,私下苦着脸和丹桂秋扇感叹。
“咱家侯爷吧,平日也不爱应酬,只爱和我呆在一处。我这一走,少则两年,让他独守空房,真是不忍心。”
秋扇听这话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只好回应道,“那不然夫人选个值得信赖之人,让他代替夫人去巡视医馆?”
此话一出,容晚玉立刻摇起了头,十分坚定,“那怎么行!官办医馆是我的主意,各州开立这么久了,我自然要亲自看过才放心,也会知道之后如何改进更为完善。”
看似这个不外出的选项是秋扇提起的,实则容晚玉并不是在和秋扇解释,而是在打消自己为情驻足的念头,寻了不少理由让自己更坚定。
“而且,而且各州的风土人情不同,虽然都是医馆,但也需因地制宜,所以还得我亲眼看过才能安心。”
秋扇一听,明白了,自家夫人这是在“自欺欺人”,舍不得侯爷是真的,但想要离京游历各州之心也比真金还真。
听了两人的对话,丹桂一脸莫名,惊讶道,“夫人还担心这个呢?您不知道侯爷他也有外派的差事吗?”
此话一出,容晚玉瞬间瞪圆了眼睛,比丹桂还要惊讶,“外派?去哪里?我怎么没听说?”
“新政推行日久,各州官府施行效果不已,所以圣上派了咱们侯爷秘密寻访各州......”
开头丹桂还说得很是肯定,可看着容晚玉当真闻所未闻的神情,又开始怀疑自己从清风那里听来的消息的可信度,摸了摸后脑勺。
“这是清风告诉我的,他也要跟着侯爷一起去,所以提前来找我道别。难道侯爷没跟夫人您说过?”
“暗访各州,那我和他岂不是可以同道!?”容晚玉先是一喜,她知道清风的性子,大事上绝不会信口开河,能告诉丹桂的,定然是板上钉钉的。
高兴完后,容晚玉才回过味来,“对啊,你都从清风口里知道了,那不归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主仆三人中,唯一没有心上人,保持着清醒头脑的秋扇一语道破天机。
“那自然是侯爷对夫人近来的表现十分满意,所以想要多瞒夫人一段时日吧。”
夫人的表现......侯府上下有目共睹,除了更衣不方便,在府里干什么都要带着侯爷,简直比新婚时还要黏糊。
容晚玉也彻底明白过来,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忽然起身,“咱们现在就动身,去找外祖母小住几日。”
秋扇和丹桂对视一眼,皆在心底给侯爷默默点了一根蜡。
很快,迟不归从宫里回家,带着满面的笑意下了马车,结果走进家门后,并没有发现那道靓丽的身影。
“嗯,定然是在杏林阁。”
迟不归不以为意,又迈步向书房走去,结果又扑了空。
“难道还没回来......”
这段时日,每天回到家,迟不归都能在门口看见等候自己归来的容晚玉,无论多晚,无论天晴下雨。
出了书房,迟不归没再乱跑,而是叫住下人问道,“夫人呢?”
下人回答,“夫人晌午便去京郊了,说要陪荣国夫人小住几日。”
这行程一听也很合理,毕竟容晚玉离京在即,自然会放心不下年事已高的外祖母,多陪外祖母几日也是应该。
迟不归没多想,只是派人备了一份给老夫人的厚礼送去了京郊的归林小筑。
没曾想,这小住小住,一住就是好几天,连个信都没有,这让黏夫人成性的迟不归很是不习惯,特地备了马车,自己去了一趟归林小筑。
结果又扑了空,荣国夫人见他夏日炎炎跑出了一头汗,到底是不忍心,笑着告诉了他答案。
“晚丫头这小性子都是侯爷惯的,自然只有侯爷受着了。”
“侯爷只管去你们许诺之地,便可相见。”
许诺之地......迟不归得了外祖母的提醒,想起了一个地方,没上马车,而是直接骑上了马,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远离人烟的山间,青草依依,繁花丛生,容晚玉穿着一袭紫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在颇有野趣地赏景。
这是迟不归还是状元郎时,离京南巡前带容晚玉来的地方,那时候这里还作为坟场埋着迟不归为父母立的衣冠冢。
后来晏家祠堂重开,衣冠冢也被迁走了,但这座山是迟不归早买在名下的,风景宜人,是个不错的赏景之地。
“夫人,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暗访之事,让夫人犹豫纠结许久,自己却享受着夫人格外亲近的快乐。”
走到容晚玉面前,迟不归开门见山地认错,蹲下身,用仰视的角度,可怜巴巴地望着容晚玉。
“少用美色唬弄我。”容晚玉想偏过头不顾,却被迟不归硬捧着脸对视,险些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迟不归手上动作强硬,语气却很柔软,十分明白自己这张险些将才华压下中探花的面容的杀伤力。
事实证明,美色误人,用在男子身上,一样合适。
容晚玉心底到底是高兴大过一切,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眉眼弯弯,“真好,咱们能一道游历澧朝各州。”
“不止是澧朝,待日后我致仕,夫人想去哪里,我便陪夫人去哪里。”
迟不归轻声回应,同样眼含笑意。
“有夫人在侧,远游便不是离家。”
所思所行在远方,咫尺之间心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