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金戈亚部族。
年关之后,北域迎来了最寒冷的时节,风雪连日不断,大地仿佛被抹去了颜色,只余下大片的白。
金决手里捏着一封信,进入帐篷后,先抖落掉肩头的雪,才迈步而入。
帐篷内站着一个身穿一袭白衣的女人,窄袖长裙,戴着高高的毡帽,有一张清冷的面容,正在注视着桌上的舆图。
“母亲,田相来信。”金决在圣母面前,格外恭敬,双手奉上没有拆开的信封。
圣母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接过信,扫了一眼内容后,将信又递给金决。
有了圣母的首肯,金决才阅览了信的内容,看完信后,他面不改色,眉头都没动一下。
“信中田相说那名藏匿在澧朝多年的月路纳族后人已死,不过无碍,剩下几个硬骨头在得知澧朝有月路纳族重现后,就已经妥协了,北域如今联盟已成。”
圣母见金决行事沉稳有度,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亲手拂去他肩头剩余的积雪。
“此次开战一切由你主张,之后这些事也不必请示母亲再定夺。”
能得到圣母的肯定,让金决倍感荣幸,面上都多了几分光彩,俯首应是后,又表达了一番感叹。
“只是这名月路纳族后人,藏匿在澧朝多年,如此轻易地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圣母如冰雪一样冰凉的面孔,听了这番话后,竟是露出了些许笑意,转瞬即逝。
她看向金决,眼神似怜悯似关切,“她不是月神的后裔,而是月神的背叛者。此人你也认识,苟活这么多年,不足为惜。”
金决不知为何,在圣母的眼神中感到后脊一阵凉意,他虽然幼时在月路纳族领地呆过一段时日,但是对月路纳族族人了解并不多。
他认识的人,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不知母亲所言,是何人?”
“我记得,小时候,你最爱跟在她的身后,一口一个姐姐。”圣母露出回忆状,轻飘飘地吐露出名字,“是阿月呢。”
听见这个名字,金决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圣母,“阿月姐姐......怎么可能,她不是早就死在澧朝人手中了吗?”
“哦?我当初是这么同你说的吗?”圣母和金决的态度截然相反,淡然到有些冷漠,微微耸肩。
“结果也无差,她还是死在澧朝人手中,只是早晚的差别。”
金决瞳孔微张,双拳紧握,拼命去回忆,在澧朝京都时发生的一切。
他忽然想起,有一次听闻容晚玉重病,他曾和塔姆亚一道去石蕴堂探病。
那时他的目的只在于查探容晚玉的虚实,对旁的并未太过关切,如今极力回忆时才想起,石蕴堂似乎是有一位异族大夫。
也就是说,他和阿月姐姐近在咫尺,却未逢面,再得闻已是天人永隔。
“阿决。”圣母开口唤了一声,见金决恍若未闻,又提高音量,沉声复唤一声,“金决。”
金决感觉到后脖颈处有灼烧之感,回过神来,几乎转瞬就收敛好了情绪,掩去面上的异样,“母亲,有何吩咐?”
圣母深深看了一眼金决,“你可记得,你高于性命的使命?”
“儿子记得,哪怕拼上性命,也要让月神的光辉重临人间。”金决做了一个虔诚的祭拜手势,垂下头。
“一切不愿追随月神之人,都是世间的罪孽......理应消除。”
“不错,你记得便好。”圣母收回目光,继续注视着桌上的舆图,“好了,你下去吧,整顿大军,择日开战。”
金决俯首告辞,退出了帐篷,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
他的座位旁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稚嫩青涩的少女,被五彩斑斓的蛱蝶簇拥着,笑靥如花。
金决久久伫立在画前,半晌才抬手想要去触碰那画中少女的面容,却又避之不及地将手收回。
“姐姐......我不会让你成为月神的叛徒,我会让澧朝为你陪葬。”
......
京都郊外。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城门,车夫抬起帽檐,看了一眼仔细查验入城者的守卫,当机立断,调转车头。
但马车体型惹眼,忽然地掉头还是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一个守卫看了一眼忽然掉头的马车,心下起疑,握住腰间佩刀,大步上前,开口呵斥道,“停下!”
车夫握住缰绳的手一顿,还是老老实实地勒马停车,然后取下帏帽,跳下马车,赔着笑脸和守卫说话。
“官爷,您有何吩咐?”
守卫没理会他奉承之样,而是冲马车抬了抬下巴,“车内是什么,打开让我看看。”
车夫眼神微顿,转了转眼珠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遮遮掩掩地想要塞给守卫。
“车内是我家公子,生了重病,还劳官爷通融。”
“既是生病,到了城门为何要掉头?”守卫却是将那银锭直接推了回去,厉声逼问。
“快打开车门,不然就按北域细作,把你们主仆都抓起来!”
年后,上面特地强调了京都的守备,加强了对入城者的审查,无论是人是货,都必须确保和北域无关。
一时间,守卫和车夫僵持起来,城门处正在例行巡逻的钟衍舟发现了此处异样,迈步走了过去。
此前指挥司总指挥使遭了北域人的毒手,指挥司迟迟没有上任新的总指挥使,吏部那便提了钟衍舟暂代总指挥一职。
钟衍舟对这一调令没有推拒,但不愿每日只留在指挥司内批批文书,每日依旧要寻副指挥之职,带队巡逻。
城门处是巡逻重地,钟衍舟每日都要带队路过两回。
他走到马车前,眼神从车夫身上划过,最后停在守卫身上,“怎么了?”
守卫见是指挥司的代指挥使,立刻俯首禀告详情,“回指挥使的话,属下见此人近城门而不入,觉得形迹可疑,想要查看车内,此人百般推拒,其心叵测!”
“哎哟我的官爷诶,我不让您查是为了您好,我家公子生得病可是要传染人的。”车夫拍了拍大腿,一副委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