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往事风云

十五年前,永义侯府晏家奉命驻守澧朝与北域边境一带。

那时,北域战事已平,永义侯在北域一带,威名显赫,边境百姓感念其恩,甚至有了私设庙宇供奉一事。

“侯爷自然知晓功高震主,得闻此事,特地派人劝诫百姓,切莫如此。”燕镖头提起永义侯,眼眶微红。

“到最后,田有为奉命督察,竟还是寻到了一处将军庙。连夜将仿照侯爷面容所塑金像,送入了京中。”

永义侯通敌叛国一事发生时,容晚玉还未出生,自然也不知详情,听到事关田首辅,紧皱眉头,认真闻后言。

燕镖头是永义侯府的家将,祖上原本不姓晏,被特赐姓燕,以示主仆忠义之情。

在战场上,燕家军也是永义侯手中的一支精兵良将,因人数少,而常作斥候一类,擅长打探作战情报。

“虽有百姓为侯爷塑象,但实心金像,哪里是边境百姓财力可为?一并被田有为暗送入京的,还有所谓的通敌叛国的罪证。”

“那时,北域已和澧朝签订条约休战,便造此罪,也难堵悠悠之口啊?”容晚玉不解发问。

若战败后,被指此罪,尚有败绩可论。

永义侯当年可是带着澧朝大军将北域部落打成一盘散沙的,如此功劳,怎就能被人指鹿为马。

姜询听见容晚玉的发问,切中了此事要害,燕镖头不便讲清的事,他补充道,“除了罪证,还有一件龙袍。”

听到这话,容晚玉才明白,田首辅用心险恶之深。

通敌叛国,哪里比得上谋朝篡位之嫌呢。

刚刚稳固大权的皇帝,如何容许被百姓赞誉有加,甚至奉为神一般存在的功臣。

燕镖头沉重地点了点头,咬牙切齿道,“侯爷一心为国,怎可能有逾越之举,分明就是那田贼行不义之举,凭着与侯爷是多年好友,陷侯爷于危难。”

“此后永义侯府获罪,判株连九族之刑。侯爷携家眷回京前,便知不妙,为跟随他多年的将士做了能做的一切,我等才得以苟活。”

提起永义侯的下场,燕镖头年过不惑之人,悲愤交加,字字诛心。

“我们这些侥幸逃过一劫的部属,四散天涯,我改头换面,筹备了永丰镖局,寻到了不少兄弟,想要为侯爷报仇雪恨。”

“老天有眼,侯府一嬷嬷,以亲子替换,得以保全公子,受贵人相助,逃离出京,与我等重逢。”

听见这些往事,容晚玉忍不住回想,一身清绝又总显得寂寥的迟不归。

那时他应该才五六岁,便经历这一切,甚至没了自己的名字。

“侯府嬷嬷,便是如今不归的母亲吧?”容晚玉想起那双迟母亲手所做的绣鞋,她穿过几回,怕磨坏了,让丫鬟收起来小心珍藏着。

忠仆义举,以亲子之命相替,实难评说,于容晚玉的身份,自然是感念其恩。

“如此说来,京中尚有永义侯旧友,不知是何方贵人?”

那样的泼天大罪,也敢伸出援手,护住永义侯唯一血脉,这是何等的气魄与交情。

燕镖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公子确实与迟嬷嬷相认为母子,至于那贵人,公子和嬷嬷却是绝口未提,只言此恩已终生难报,不可再将恩人牵扯进这是非之中。”

如此,倒也是情理之中,像极了迟不归不愿轻易与人瓜葛的性情,容晚玉微微颔首。

迟不归曾提及,自己的一身武艺,是父亲旧友所授,想来便说的是燕镖头这些,永义侯的旧部了。

此后之事,便是迟不归和迟母定居青州,隐姓埋名,从仕途一道。

永义侯旧部,以燕镖头为首,戍守在主人之后身边,暗中积蓄力量,以待公子长成,报灭门之仇。

“燕镖头您这些年,是将所有旧部都收拢了吗?”容晚玉听完这庞大的消息,非但没有生怯,反而已经开始图谋后计。

姜询看出来她的意思,抢在燕镖头回话前先开口,“你是要接过他的担子,揽在自己身上了?”

容晚玉握住的令牌,被掌心的温度温热,她言语坚毅,却并非只为私情。

“永义侯府之难,并非只是晏家之难。田有为借陛下警惕之心,铲除异己,受牵连的武将世家,不止永义侯府,更有我永宁侯府。”

无巧不成书,但巧合落在政事上,一定是有心人的计谋。

当年永义侯、时任永宁侯的大舅舅,以及时任户部尚书的田有为,三人是结拜兄弟。

两个侯爷一个被定罪,一个战死沙场,两家侯府的落寞和田有为走向权力之巅形成鲜明对比。

燕镖头这些旧部,这么多年自然针对田有为做了不少谋划,才敢笃定当年永义侯之死,是田有为所为。

容晚玉不难联想,自家两位舅舅之死,也绝非巧合。

“殿下,不是我容晚玉自大,我身为永宁侯府之后,永义侯独子之妻,此等血海深仇,若视为无物,岂非枉活一世?”

永义侯独子之妻,这几个字被容晚玉说得笃定无二。

燕镖头和何镖头闻言齐齐下跪,此番不再是拜见公子的未婚妻,而是永义侯旧部日后,真正的引领者。

“姑娘大义,我等没齿难忘,生死相随。”

容晚玉起身,将两人亲手搀扶起来,“除了你们对侯爷的忠心,我相信,定然也有亲朋故旧枉死于这妄加之罪,定然也有不甘奸佞当道的报国之心。我容晚玉,愿尽绵薄,力破不公。”

此言既出,驷马难追。

姜询看着容晚玉不输所谓英雄的气概,心中难免喟叹。

迟不归,这可不是我劝得不够,实在是你所爱之人,心怀天下,更心怀你一人。

于姜询而言,容晚玉愿意接下此事,自然对他的夺嫡是一大助力,弥补了迟不归故去的不足。

但于私情,姜询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容晚玉那熠熠生辉的明眸上移开,嘴角泛起苦涩的自嘲之笑。

她爱他至深,已越生死,我心何存。

容晚玉注意姜询的沉默,现在当务之急,她要先了解清楚,这些永义侯旧部的势力到底有多少。

燕镖头擦了擦因激动而泛出的泪花,向容晚玉细细说起了他们这些旧部之事。

“姑娘适才问所有旧部可有收拢,此事并未。除了放下恩怨,甘愿归隐的,还有一支势头不小的旧部更为激进,与我等已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容晚玉闻言,忽然想起了在寒山寺时,行刺皇帝的那些刺客。

当时迟不归有意放水,自己才没有救最后一个活口,让这些刺客逃之夭夭。

如今想来,很可能便是燕镖头口中这支激进的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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