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玉将和离书交给钟宜沛时,她还一脸的难以置信,甚至连官府的手续容晚玉都已经替她办好了。
手捧着双方都已签字画押的文书,钟宜沛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我......得自由身了?”
断绝的明明是夫妻关系,于钟宜沛而言却像是解除了主仆之契。
在容府,她虽然主要目的是为了照顾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但头两年,要维持和容束的夫妻关系,还要操持容府上下,她也花了不少心力。
从水儿入府后,钟宜沛对容束的厌恶到达了顶点,只觉得容府成了一个困住她的牢狱,日日都要面对令人作呕的面孔。
“是,恭喜小姨,日后便是海阔天空任凭小姨翱翔的好日子了。”
容晚玉知道小姨的辛酸苦楚,对她连连道贺,一旁的上官氏闻言,似乎比钟宜沛还要高兴几分。
“这下好了,小姑子回来了,商行的事我可算能脱手了。”
永宁侯府之前因义举被先帝赐了皇商之名,后来唯二的男丁都上了战场,这商行的事便落在了上官氏的肩头上。
可她实在没有经商的天赋,若非容晚玉和钟宜沛从中协助,早撑不住了。
如今钟宜沛彻底回归永宁侯府,自然能正大光明地接管自家的生意,上官氏也得轻松,只用打点好永宁侯府的庶务就足矣。
“唉,本以为这舟儿娶了媳妇儿,我便可以将中馈交出去了。谁知这雅茹整日在军营忙着,还得我来操持。”
旁人没有分家的,为了争夺中馈,闹得头破血流的大有人在。
永宁侯府如今虽是光耀门楣,但家中却是再和和美美不过,根本没人有争权夺利的心思。
大房康氏已出家,便只有钟衍舟和赵雅茹两个新婚夫妻,还都有武职要务在身,每日都在泡在军营里。
二房便只有上官氏一个,三房的钟无歧尚未娶妻,在观刑后,便回了西境军中。
坐在上首位的荣国夫人闻言,点着上官氏笑道,“你呀,就想着躲清闲,如今沛儿回来了,家中最高兴的便属你了。”
婆媳俩一个自嘲一个打趣,将钟宜沛和离的那点惶然冲淡,只剩下归家的愉悦。
钟宜沛笑着拦住二嫂的肩膀,“二嫂辛苦了,以后我帮衬着,让二嫂也轻松些。”
说完笑,荣国夫人才正经问容晚玉,“晚丫头,你是如何让你父亲答应和离的?”
要知道,她去请了太后帮忙,太后又转托皇帝,都没让容束答应下来,荣国夫人这是担心,外孙女有没有损己利人。
钟宜沛闻言也压下了喜悦,转为担忧,看向容晚玉,“对,你快说说。若是你应承了他什么不愿意的,我宁可将和离书还回去......”
“我好不容易给小姨拿来的,怎能还回去?”容晚玉笑着安抚外祖母和小姨,将容家大房所为告诉了她们。
不过几日功夫,京都里关于户部尚书容束大义灭亲的消息,也都传开了。
说是容家大房上京访亲,户部尚书容束意外得知自家兄长在老家岷州大肆兼并土地,直接搜全了证据,上呈给了皇帝。
皇帝感叹容束大义,虽判了其兄之罪,但未牵连容束,反而赞其义举,还赐个了牌匾,上书大义凛然四字。
容放全揽罪责,祸不及妻儿,即日被送返岷州入狱,并罚没容家大房家产。
身为推行田制改革的负责人,对自家人都能下如此狠手,何况是京都外的大家大户。
这一招杀鸡儆猴的效果很是不错,皇帝也表明了态度,自觉举发亲属者,可免牵连之罪。
囤田的重灾区本就是在有权有势之人的亲属之间,也是上层之人滥用权柄的一种体现。
为了保全自身,各州官绅在看清皇帝的态度后,纷纷主动检举亲属,失田事小,至少可以保全家族之根本。
“主君,陛下赐的牌匾到了,您看是放在何处?”马管家招呼着人将宫里送来的金字牌匾从车上取下来,俯身问容束道。
看着那被红布遮了一半,只露出“大义”二字的牌匾,容束没觉得荣幸之至,只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
“放到正厅......”
到底是圣上所赐,不可随意对待,还得倍感荣幸地放在惹眼之处。
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将证据上呈给皇帝时,皇帝丝毫没有意外的神情,越发笃定,这是迟不归和皇帝联手设下的计谋。
自己哪里是大义灭亲,根本就是不得不灭,家里老母得知自己亲手将兄长送入牢狱,才痊愈的身子又垮了下去。
这回他也没让容晚玉回来看,另请了御医,确认是当真病了,而非佯装。
至于容翠玉,则被送回了岷州,和母亲兄长团聚,容束做主,另给了一些银钱,好让嫂子和两个孩子重新安家。
容翠玉离京时,还不肯相信父亲成了阶下囚,容束只好派了人,名为护送实则看管,送她离了京。
如今容家,只剩下了生着病的老夫人,以及芳姨娘和容秀玉,还有被容束视若无物的二儿子容思非。
看着空落落的家,容束的背影都显得苍老了几分,想起了很久以前,钟宜湘还在世的时候,府中是如何的美满热闹。
容束这边揪着心,田制改革进展颇顺让皇帝却很是开心,对设局的迟不归更是赞不绝口。
“人家都是假公济私,你倒好,假私济公。这招实在是漂亮!”
面对姜询的夸奖,迟不归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此番杀鸡儆猴虽然有效,但到底牵动了太多世家大族的利益。起效而后求稳,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考虑,广而选秀。”
皇家和世族,相互依存,但也互相牵制,姜询此举,看似是即位后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但定然也会被世家记恨。
而选秀,恰好是中和皇权和世家之权最为轻省的办法,只需姜询纳一些各州世家之女,便可稳定人心。
“你上回劝朕选秀,便是想着今日的局面了吧?”姜询笑意稍敛,看向迟不归的眼神,多了一分深意。
迟不归面上一片坦然,随口提及江山社稷就显得十分公允。
但心底,自是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姜询对阿晚的态度,他看在眼里,自然得设法消弭这份本不该存在的痴心。
“替陛下分忧解难,是臣的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