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朝和北域的谈和,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澧朝这边,如容晚玉猜想,便是姜询没有开口表明态度,不少大臣也存了想要将北域一举吞并的念头。
明面上自然不会话说得如此难听,而是说什么北域如今民生凋敝,需要足够强大的存在给予扶持和指引。
而塔姆亚为代表的北域诸臣态度坚决,也在容晚玉的意料之中,即便如今他们势弱于澧朝,也不愿将故土拱手让人。
期间你来我往的争执,主持大局的顺天帝姜询甚少表达自己的意见,自家大臣说话,他点头,北域使臣表态,他也说有道理,让两方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谈论到白热化阶段,澧朝首辅晏稷,提出了一项举措,认为北域和澧朝之间的关系,可以参照南方诸国。
南方诸国和澧朝是从属关系,但南方诸国依旧保持自治,只是需要每年向澧朝缴纳岁贡。
除此外,由赵国公和永宁郡主牵头,澧朝和南方诸国还确立了通商的关系,如今已经初具规模,惠及双方。
他的提议,既保全了北域最看重的权力和土地,又让澧朝得到了应有的战后胜果,还以通商为梁,缓和了双方的关系。
塔姆亚明白,金戈亚虽然才是两国之战的罪魁祸首,但北域各个部族的上层,最初也是表态加入了对抗澧朝的统一联盟的,算是理亏在先。
迟不归提出的从属关系,已经算是北域能拿出的最高诚意,他和其余各族代表商议后,最终同意了这个提议。
而姜询,在议事时没有立刻点头或者否决,而是私下里,问过迟不归一个问题。
“你应该知道,先帝一直想要让澧朝的国土进一步扩张。你以为,眼下不是良机?”
迟不归只答了一句谚语,“人心不足蛇吞象。”
澧朝传承数百年,看似辉煌,实则内里存在不少冗弊,又经历两场大战,皇位更迭的内政不紊,绝非向外扩张的好时机。
虽然迟不归的话有些不敬先帝的嫌疑,但姜询并无介意,反而放松似的,笑了笑。
“若那些个嚷嚷着要吞并北域的蠢材,有你迟不归一半的长远目光,朕也就不会被烦这么多天了。”
习惯使然,私下里,姜询总称呼其迟不归,而并非晏稷,每回如此口吻,君臣的气氛便会轻松许多。
迟不归并未评价同僚是非,言之更深,“陛下才登基,内政不稳怎可再起外患。只怕有些人的野心,不在北域,而在澧朝。”
“朕知道你的意思,北域的事,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办吧。既然是你开口,此事便交由你主办如何?”
姜询点了点头,明白迟不归的提醒是何意,十分信任地将这件要事交给了迟不归。
迟不归自然没有推拒的理由,和姜询又商定了诸多细节后,君臣各自饮茶润喉。
放下茶盏,迟不归顺嘴提起一个人,“金戈亚族的圣母,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金戈亚族造出来的那些怪物,在金决自戕后,已经全部死亡,剩下的金戈亚族人,也只留下了一个圣母还在天牢中。
姜询咽下茶水,眼皮都没抬,似乎不甚在意,“既是北域和澧朝共同的罪人,和谈定了后,让北域使臣一同观刑,砍了便是。”
如此,北域和澧朝一战遗留的诸多问题,便算是有了一个最终的结果。
金戈亚族圣母受刑那日,容晚玉并未去观刑,而是和赵雅茹一道,在京都城门口,相送阿月。
北域百废待兴,各个部族推举塔姆亚为首,在澧朝的襄助下,预备重振家园。
阿月也趁机,向塔姆亚求得一个塔塔洛部族的身份,准备离开京都,以游医的身份,回归故土。
城门口,阿月牵着一只挂了不少行李的骡子,和好友作别。
她带的行李不多,除了必要之物,大半都是容晚玉帮她准备的药材等医用之物,除此外,还有一幅背在背后的画卷。
“你走得这样急,也不等来年,参加我和晚玉的婚宴再说。”
赵雅茹拉着阿月的手,十分不舍,她和钟衍舟的婚期已定,待一年国丧满,便要成婚,容晚玉和迟不归的则在他们后两个月。
容晚玉虽然和赵雅茹一样不舍阿月,但也明白,阿月此生夙愿,便是背负月路纳族的罪孽,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偿还给北域百姓。
哪怕容晚玉并不认为月路纳族的罪孽属于阿月的责任,但阿月一生坎坷,最终有一寄托,也好过身在他乡,心无归处的好。
“什么我和你的婚宴,表哥听见了,我可说不清楚。”
容晚玉故意曲解赵雅茹的意思,惹来赵雅茹张牙舞爪的报复,让阿月笑了出来,气氛也由此轻松了不少。
阿月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心下一暖,许诺道,“即便来年我亲身难至,也定然会给你们送上新婚贺礼。”
说完,又用北域话,念了一句祝福送给了两人。
“这句话我知道,是北域话里,百年好合的意思!”赵雅茹伪装成金戈亚的圣女在塔塔洛部族蛰伏过一段时日,得意地说出了解释。
阿月笑着点点头,最后向两人托付了一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明月郡主......只能托你们替我看顾一二了。”
平阳之女明月郡主,如今身子虽然大好,但到底比不得常人,阿月这句话,主要还是说给容晚玉的。
“你放心,我会照顾明月郡主的安康。”容晚玉认真地回望阿月,虽然依旧牵挂,但让阿月免去了一份担忧。
三人又说了许久的话,赵雅茹还送了阿月一把防身的匕首,晚了足足两个时辰,阿月才起程出发。
骑上骡子后,阿月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好友挥了挥手,便扯动了缰绳前行。
行至京郊长亭,常有送别友人之地,一袭红妆的平阳公主,早早等候在此。
“就知道你和她们道别,定要耽搁出发的行程。”
阿月笑着走到平阳的面前,在公主府时,她已经和平阳道别,但也知道,平阳定然会再送她一程。
平阳心绪良多,临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本宫和明月,在京都会等着你回来。”
阿月点点头,忽然倾身,抱住了平阳,感觉到平阳的身子僵硬一瞬后,又柔软下来,回抱住她。
这是阿月第一次没有顾及身份之别,和平阳如此亲昵。
“谢谢,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