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阿月赤足单衣,站在一个深窟之中,茫然地看着四周。
除了她足下三寸之地,周遭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看不透的恐惧让她裹足不前,慢慢蹲了下来。
“救救我——救救我——”
阿月在内心拼命呼喊,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感觉那黑暗之中仿佛藏了可怕的存在,只能将头埋在膝间。
直到一个稚嫩的童音想起,“阿月姐姐,是我啊。”
熟悉的声音,让阿月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幼的面庞,脸上满是对她的依赖。
那张面庞一直在变换,有时是男孩儿模样,有时是女孩儿模样,但都会亲昵地叫她阿月。
“姑娘,姑娘,阿月又神志不清了!”秋扇急促地唤醒容晚玉,伸手稍稍用力,推动容晚玉的肩膀。
容晚玉和两位御医有了新法子,没日没夜的研究了数日,终于初成。
其中容晚玉因年岁小,坚持的时间最长,最终站着都睡了过去。
眼皮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容晚玉听见秋扇的声音,却总觉得醒不过来,最后勉强睁开一条缝,看见了秋扇着急的模样。
“啪——”容晚玉忽然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吓了秋扇一跳。
“没事,太困了,醒醒神。”容晚玉撑着身子站起来,看了一眼天色,繁星密布,俨然还是深夜。
“你去帮我取些东西来,我先去阿月的房间。”
交待完了秋扇,容晚玉跑到阿月的厢房,推开门便看见丹桂正在用长长的布条费力地将阿月捆在床上。
吸食刮骨香深入骨髓者,往往会神智混乱,闻不到刮骨香,甚至会做出偏激的举动。
容晚玉让丹桂尽力按住阿月,然后取出银针,对准几处宁神的穴位扎下去。
此前阿月便受过此针,皆能沉静下来安然入睡,今日却没了效果,依旧在拼命挣扎。
嘴里还喃喃有词,一会儿是北域话,一会儿是澧朝话。
北域话,容晚玉听不懂,澧朝话听得倒是明白。
“明月,别怕,躲在这儿,我去引开追兵。”
似乎陷入了往事回忆之中,认为自己身处险境,拼命想要逃跑。
很快,秋扇带了容晚玉要的东西回来,还带来了一个帮手——塔姆亚。
今日正巧,两位御医都各自回了家歇息,塔姆亚因为不习惯澧朝夏季的炎热,翻来覆去还没有入睡,听见动静便走了出来。
“塔姆亚,我要试一试新制成的药,麻烦你帮我。”容晚玉可不客气,直接说出请求。
塔姆亚直到情况紧迫,没有多言,点了点头便帮容晚玉打起了下手。
他们想的新法子,可谓是集几人之长,共制而成,共分了好几步。
第一步,塔姆亚拿来一个干净的香炉,将珍贵的香料按照精准的配比倒在药盅碾碎,放入香炉点燃。
屋内很快,弥漫了一股提神醒脑的冷冽香气。
第二步,塔姆亚按照方子抓齐了药,交给秋扇熬煮成汤剂。
第三步,秋扇端来汤剂,容晚玉将银针全部浸泡入汤剂之中,然后拿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压在了阿月的舌根之下。
被浸泡过的银针,扎在阿月的十根手指的指尖,捻足时辰后,再依次序取针,有近乎黑色的血珠从阿月的指尖渗了出来,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秋扇见状,立刻拿了木盆来,接住了被逼出的毒血。
到这一步,便算成功了一半,和他们此前预计的情况大致相当,塔姆亚松了一口气,但容晚玉却还是紧皱着眉头。
阿月的毒发,实在太早了。
她的身体亏空,并不适用这样以毒攻毒之法,容晚玉本想着给她好好调理一番,再试此法。
无奈毒发突然,容晚玉只能冒险一试。
阿月忽然嘶了一声,低头发现有一只蝎子用尾刺,扎了自己的指尖。
陪着她的孩子见状立刻将那只蝎子捏在手中,看动作,想要直接扔进嘴里吃掉。
吓得阿月伸手打掉了他手中的蝎子,那蝎子落在地上,飞快地逃跑遁入了黑暗。
“阿月,你怎么要打落我的点心啊。”孩童稚嫩的语气却说着可怖的话语。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太久,捧着阿月还在滴血的手,轻轻吹了吹,“母后说了,吹吹就不痛了。”
熟悉的称呼,还有一直被他挂在嘴边的母后,让阿月终于忍无可忍,抓住了孩童的肩膀。
“你到底是谁?”
“阿月姐姐,别开玩笑了,你怎么会不认得我呢?”孩童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尔后看着阿月几近崩溃的面容,慢慢收敛起了笑意,转为怨恨。
“阿月姐姐,你当真忘了我吗?我是阿金啊,我是你最好的弟弟阿金。”
那张面孔最终定格在女童的模样,分明是明月郡主的样貌,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阿金。
阿月放开了手,转身想要逃,却被他紧紧箍住了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你说好的,要带我离开,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
“姑娘,阿月她喘不上气了!”丹桂一直按着阿月,也是第一个发现阿月异样的人。
只见阿月将头拼命地往上仰,嘴里还念着北域话,面色由苍白转为紫红。
塔姆亚听见了她的北域话,愣在了原地。
容晚玉没有察觉到塔姆亚的异样,拿出另一套干净的银针,咬咬牙,用了重生后从未用过的针法。
“这招啊,叫与天争命。”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前世半仙的声音,那是半仙将她交给迟不归前教给她的最后一套针法。
“此针,轻易不可用,若成,受者生机延续,若败,生死不知,游离阴阳之外。”
如果失败了,阿月会永远陷入沉睡,再也不会醒过来。
一针一针下去,阿月的面色渐缓,呼吸逐渐恢复正常,也不再挣扎了,仿佛睡着了一般,陷入沉静。
“成了?”塔姆亚的问询响起,只是那声音似乎没有太多的喜悦。
容晚玉施完针,跌坐在凳子上,看了一眼阿月恬静的面容,苦涩地笑了笑,“如果醒了,才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