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玉的疑惑,很快得到了确凿的答案。
迟不归一语中的道,“和昭公主远嫁,是因为她手里握有异姓王并未谋逆,而是被人陷害的证据。”
多年来的隐姓埋名,迟不归心底的夙愿,便是要替自己枉死的亲人平冤昭雪。
此事和田首辅脱不了干系,但经年已久,要追查起来,并非易事。
当线索的苗头指向了远嫁在硕国的和昭公主时,迟不归还为此苦恼过,未料正想打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被齐鸣竹阴差阳错的带去了硕国。
“田首辅是陛下在太子时期便已经如左右手般的棋子,他指鹿为马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异姓王、永义侯府都成了他升迁的资历。”
这些前尘往事,却是可动摇国本的大事,无论是已经伏诛的异姓王和永义侯,还是牵涉其中的和亲公主以及当朝首辅,皆是举足轻重之人。
想起永宁侯府的大厦瞬倾,以及故去的两位舅舅,容晚玉的面色微冷。
“既是棋子,便是田首辅再手眼通天,也不过是顺从上意。”
这话狂妄且大不敬,迟不归却赞许地看了一眼容晚玉。
“不错,只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到底太过空谈。将田首辅这毒瘤除去,才可借此为枉死之人平冤昭雪。”
说了这些,容晚玉也明白了迟不归眼下的意图,又问及了一处关键。
“促成澧朝和硕国和谈,也需先让田有为这枚棋子被弃,你手里的证据,得有一个能和陛下对谈的契机才行。”
“田首辅先是和北域暗中勾结,又阻拦澧朝和硕国和谈,他到底所图为何,这些事于二皇子一派也是百害无一利才对。”
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也许并非至亲,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若说对田首辅的了解,世上恐怕无人能出迟不归之右。
他没有立刻回答容晚玉的问题,而是将两人促膝长谈的所有消息在心中梳理了一遍。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倏然开口道。
“祥妃可是已经平安生子了?”
容晚玉点了点头,“生了七皇子,如今也快半岁了。听惠嫔娘娘说,祥妃生子后一直闷闷不乐,连带着七皇子也不得圣心......”
说道这儿,容晚玉忽然一顿,她知道迟不归不会平白无故提起一位后宫妃子。
更何况,这位祥妃还出自田家。
“原来如此......”容晚玉一下子便想明白了所有。
她虽有前世记忆,却反受其限。
前世四皇子登基前,她一直被困在容府的后宅之中,对于时局实在知之甚少。
而此后了解到的所有,也受限于半仙行走之地。
半仙治病救人,让她看见了世人皆苦,无论是眼界还是心胸都广阔了许多。
但京都却是阔别已久,回到京都时,已是迟不归成为首辅之后。
况且今生已有太多的变动,她的选择已经将前世的局势更改太多,所以她才有想到,田首辅所图,并非是从龙之功。
而是除去澧朝所有的成年皇子,辅佐有着田家血脉的七皇子登上皇位。
幼主如何理政,若田首辅当真得偿所愿,自然会担一个摄政之名,那才是真正的权倾朝野。
在宴席上,迟不归一直在套二皇子的话,从二皇子的反应来看,不难看出,田首辅对辅佐他夺嫡之事,根本没花几分心思。
反而像是在利用二皇子打压太子和四皇子。
迟不归见容晚玉和自己一般想法,不由得道出猜想。
“如今,太子大势已去,二皇子不过是田首辅手中的一把刀,剩下的,便只有四皇子姜询还阻挡了田首辅的路。”
几乎是瞬间,容晚玉和迟不归心意相通,面色微变,猜到了田首辅当下最有可能的行动。
“四殿下如今身在镇北军中,战场上刀剑无眼,若四殿下死在战场上,只怕不会叫人怀疑......”
“但主帅是平阳长公主,她是四殿下的姑母,深知四殿下有谋略却不擅武艺,不会让他奔赴前线。”迟不归紧跟其后,补充其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拼凑出了田首辅的下一步棋落在何处。
“所以,要让北域人有机会对四殿下下手,就要先除去平阳长公主,最不济,也要让平阳长公主失去担任主帅的能力。”
容晚玉心中的答案破土而出,要让远在北地又骁勇善战的长公主退居军营,田首辅只需让人送去一则京都内的消息便可兵不血刃。
“田首辅定会将太后病逝的消息,想尽办法传给平阳长公主,以此扰乱军心。”
太后病逝后,皇帝虽大办国丧,却下了严令,任何人不得将此消息传入镇北军中。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担心主帅平阳长公主会在得知母后病逝后,因感情误事。
想到这儿,容晚玉便立刻想寻纸笔,要亲笔书信一封,寄送镇北军中,让长公主小心防范。
以容晚玉对长公主的了解,她绝非会因感情而耽误大局之人。
但也防不住田首辅会让人将太后病逝的消息在何时告知长公主。
金戈亚部族本就和田首辅有勾结,若是在战情紧要关头,来一招攻心之计,也难保会不会出奇制胜。
倒不如,容晚玉亲笔告知长公主,并言明田首辅之谋,让长公主好有万全的准备应对那些阴谋诡计。
在容晚玉落笔前,迟不归伸手拦住了她,“与其见招拆招,倒不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容晚玉抬头,看见迟不归胸有成竹的眼神,只觉得再熟悉不过,不由得莞尔一笑。
“你又打什么算盘呢?”
“阿晚莫急,请听我慢慢道来。”迟不归扬起唇角,简明扼要地将自己适才成型的计划,事无巨细地讲给容晚玉听。
容晚玉越听,眼眸越是发亮,到最后甚至拍案叫绝。
“这法子不错!此计若成,可谓一箭好几个雕!”
迟不归被容晚玉俏皮的说法逗得笑了好几声,拿起一旁的墨条,亲自给容晚玉研磨。
“那就有劳阿晚动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