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以笨为进

儿臣曾记得,父皇告诉我们兄弟,想要一个国家强盛兴旺,自己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该各司其职。”

姜询并没有肯定或者否定皇帝的问题,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帝闻言,看向姜询的目光多了一丝怀念,点了点头。

“不错,这话是朕教给你们兄弟的,你倒还记得。”

夜风寒凉,但两人身上都穿着静嫔亲手给他们披上的披风,腹中也还有食物在给予温热。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事物,不知不觉中拉近了这对天家父子之间的距离。

“父皇所教,儿臣莫敢忘。领兵打仗是将军的事,身为父皇的儿子,儿臣只想让父皇少些烦忧。”

姜询的这番话,其实和二皇子的有些类似,打得都是为皇帝分忧的旗号。

但不同的是,二皇子和太子一般,一开口就是想要出任主帅,抢夺战功,而姜询话里话外却都没有这个打算。

皇帝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姜询的肩膀,然后负手往前加快了步伐。

”夜里凉,跟朕到御书房再慢慢说吧。“

皇帝和四皇子加快了步伐,德贵领着宫人也赶忙跟上,让人到前面提灯照亮。

提灯的宫人,不敢走在皇帝的前面,便只在左近半步,努力地将手中长柄的灯往前撑,好让主子看得清眼前的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御书房,皇帝站定让宫人替自己解下披风,开口便嘱咐道,“泡两盏姜茶来。”

德贵诶了一声,没将这差事交给旁人,而是让其余人都退在外殿,自己泡好了茶,送了进去。

“别傻站着,先把姜茶喝了,去去寒。”皇帝拿起一盏,然后冲姜询抬了抬下巴。

姜询应声而动,几口将姜茶喝完,身上的寒意一扫而空。

带着些许辛辣的姜茶入肚,皇帝舒服得长出了一口气,靠在座椅上,“说吧,北地战事,你有什么想法?”

到这时,姜询不再推脱了,站在御书房中央,微微垂首,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儿臣以为,镇北军大败,主帅难辞其咎,但眼下并非追究其罪责的时候,而是应该立刻更换一位对北域大军知根知底的将领。”

姜询的话,和大臣们的意思也相差无几,皇帝见他言之凿凿,开口又问道,“你如此说,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了?”

“父皇明鉴,儿臣以为,澧朝此时可临危受命之人,唯有,平阳长公主。”

姜询双手交叠于前,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人选。

这个名字道出,皇帝没有多少惊讶,但却眸光深沉了几分,开口也变得不再轻松。

“平阳她,是曾经领兵征战过北域不假,也立下了汗马功劳。那你可知,为何满朝文武,为何你的两位兄长,没有向朕推荐过你姑母?”

皇帝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和蔼,站在一旁伺候的德贵不由得心里给姜询捏了一把汗。

“儿臣知道。”姜询抬起头,眼中带有一股孺慕和坚定。

“大臣也好,皇兄也罢,他们揣测上意,认为父皇和姑母多年来心生嫌隙,会因私而避公。”

“因为害怕惹怒父皇,所以明明有最好的选择,他们却视而不见。”

“心生嫌隙,因私避公。”皇帝喃喃着这八个字,将凌厉的视线投向姜询,“那你呢,你就不怕触怒朕吗?”

“怒极伤身,儿臣自然不愿让父皇动怒。但儿臣更相信,父皇和姑母一母同胞,血浓于水,不会因为任何事伤了兄妹感情。”

姜询掷地有声,最后添了一句,完全切中皇帝心窝子的话。

“您是澧朝的君王,是皇家的家主,是长兄为父,天下谁人会违逆于您呢?”

知子莫若父,反之亦然。

对于皇帝的脾性,姜询刻意讨好多年,怎会不知?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姜询先说大臣和两位皇兄害怕冒犯圣意,实则是在说他们认为皇帝不能让所有人服从。

再吹捧皇帝最在乎的地位权力,让他感受到自己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君王。

果然,皇帝听了这番陈情,撇下的嘴角慢慢上扬,最后笑了出来,然后指着姜询道。

“你小子,就知道拍马屁。大臣们也许怕的是让朕动怒,你那两位兄长可未必......”

想起和宇文家连襟的太子,还有连眼色都看不懂的老二,皇帝又重重叹了口气。

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知道为自己的利益争取,偏偏这老四,冒着惹怒自己的风险也要说实话,为的还不是自己领功。

让人犹嫌不足的儿子,总比让自己心生忌惮的儿子好。

“既然,这事是你提出来的,那明日,你就去一趟你姑母府上,请她重掌镇北大军。”

姜询闻言,却一副傻眼状,还故作不解道,“父皇下一道旨意,姑母定然会接受。为何还要儿臣去这一趟?”

儿子太精明皇帝嫌弃,儿子太憨直皇帝也不忍看。

就是想着老四在这里下苦功夫还不讨好,让他出面去寻平阳,在他姑母面前留个好印象,他还一副嫌麻烦的模样。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哪儿那么多。”皇帝嫌弃地摆摆手,立马下了逐客令。

“行了,别站这儿耽误朕批奏折了,快滚。”

姜询慢半拍地哦了一声,乖乖地行礼告退,不敢再多言。

看着老四离开御书房后,皇帝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抖着手中的笔和德贵道。

“你看看老四,这性子要是朕不多照拂些他,他日后被他那两个哥哥活吞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德贵笑着上前给皇帝研磨,顺着他的话道,“四殿下向来听您的话,太子殿下和二殿下也是一样,毕竟和四殿下血浓于水。”

“是啊,血浓于水。”皇帝喃喃一声,想起越发急躁的太子和越发蠢笨的老二,话中透着几分冷意。

“但到底不是一母同胞。”

这话德贵听了全当耳旁风,专心致志地研着墨,仿佛自己眼前这点活是天大的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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