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柳月扶风”一般的伊娅,就要被重重的当头一棒,生死一瞬之间。
同时听到大宅院外一声炸响,一颗铁沉的炸弹凌空飞来,飞向柴房;婺州府衙大都头据说师从周侗,浙中一带无人能敌,凌空偷袭,仍是耳听八方,感觉到身后气势逼人,貌似有重型暗器袭来,条件反射的凌空转身,挥棒阻挡。
却是炸弹擦过屋顶上的雕砖飞檐,从身后飞散射来的几块砖瓦碎片。紧接着炸弹掉到了柴房边上,还滋滋地冒着死神降临一般的烟火,不住的滚动着。众人一声惊呼,四处逃散,只听一声巨响,仿佛天雷降世,砖土飞炸,火光四射,柴房倒塌,同时后院起火,乱作一团。有好几人逃避不及时,被炸伤。
这一炮正是,盧笙与“二狗蛋”的杰作,情况危急,临时找了一个接树漆的长圆木桶,当作炮管,利用牌坊的柱壁转角作为炮座,比划好木桶朝向、倾斜度,目测估计炮弹可能的射程、标的。
俩人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押上身家性命、进行背水一战,胜败由天。“二狗蛋”下蹲双手抱举、背着木桶,盧笙点燃剪短了的引线后,就把炮弹滚推入桶,然后急忙用双臂抱紧炮身(圆木桶),以保持预定的射程和方向。duwo.org 比奇小说网
紧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炸药产生的后推力,以及强大气流冲破“炮管”一部分的桶木,割伤和震裂了俩人的虎口、双臂和肩膀,鲜血渗透着雪籽和破碎的衣裳。
正因为简陋而半人工的炮座,所以才发射得不太准,擦着了屋顶上的雕砖飞檐。但总算落到了后院柴房的边上,并且顺利爆炸。
盧笙一抹臂膀上的鲜血,叫了一声好,说:“他爷爷的,这炮弹真神了。”这炮弹是刚才盧恪慧转交的,是在成戟与“飞侠客”大战过的地点,附近找到的。一颗完好,一颗弄湿而且掉了引线。
只见大宅院里火光冲天,人们乱成一团,俩人蒙上面具,“二狗蛋”一手持着长矛,一手举着火把,胸前兜着盧笙用“练胶”剩余的硝石矿等物配制而成的一些土炸药;盧笙则别着短刀,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托着剩下这颗损坏了的炮弹。俩人壮着胆子,一起冲入大宅门。
一路高喊:“放出伊娅,否则再点一颗天雷巨弹,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人们一时惊慌失措,避之不及。府衙都头也不敢造次、痛下杀手,怕这“亡命之徒”用手中火把一点既着,刚才那一颗从天而降的炮弹威力已偿到了,后院正在起火,人员伤亡众多。
趁乱要挟人质,退走的伊娅,走错了路径,隐约听见盧笙的高呼,连忙循声而走,心想刚才这“天雷”原来是这魁星爷的杰作,心中顿时充满好感。奋力冲走,一会儿之后,终于“两军”“三路”人马在前院会合,全身退出宅院。
威胁着要了一辆马车,三人连同要挟着二支系族长,上了马车夺路而走。刚冲出村口不远,车轮绊着一块岩石,一个车轮散了架,马车倾斜着倒塌。是马车夫乘机做了手脚的缘故。赶车的盧笙被飞撞出去,叫了一声:“辉哥,我的天下第一轮胚身在何方!”
跌到路边上,磨碎射炮时震裂的伤口,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伊娅与“二狗蛋”身手也不错,没有大碍地跳下马车,只可惜要挟的人质、二支系族长趁着这翻车的时机,狡猾逃脱。
三人相互掺扶起来,往清岩寺方向逃窜。天色已微微启明,隐约可见前面群山之上白雪皑皑,把天地连接在一起,苍茫而神秘的景象,让人感觉上面就是传说中的天界。
在将近清岩寺山口时,前方突然闪出一些人马,拦住去路,当中一人手持长枪、气定神笃地坐在马上,正是少将军盧德恪。后面追杀之声逼近。
盧笙冷笑一声,说道:“看见身后盧家庄的火光吗,正是老子手中的天雷炸的。快点让开,否则炸得你们粉身碎骨。”
听见身后齐声高叫:“前方有苍岭剿贼归来的将士,务必把前面三个大反贼捉拿住,其中有方腊之女和勾结倭寇的反贼,有姑且纵容者,一律以军法处治。”
盧笙见状,示意“二狗蛋”暗中点燃自制的炸药,随手扔出,一群人都抱头伏窜。盧德恪少年英勇,飞跃而起一枪挑开炸药,挑到路边的一个草垛上,一声炸响,点燃草垛。同时盧德恪下落回马,认清伊娅,心中也是惊疑。
“二狗蛋”准备点燃第二支炸药,盧笙也做点燃手中炮弹的姿势,威胁说:“我手中才是真正的天雷巨炮,别逼急了,我们就做人肉炮弹冲过来,同归于尽。”
盧德恪身后众人,大多已见识过成大个不小心发射的大炮威力,心中也是惧怕。身后骑马的俩位都头已赶到,其他人员也陆续追到,拦住后路。
盧德恪天生是位讲道理的侠义之士。对后面追捕的人问道:“前方三人之中有我本庄的女孩,不知所犯何事?”
都头接口说:“我乃婺州府节级、大都头、左司理参军,奉命捉拿大反贼方腊的至亲、余孽。”
盧笙见状说:“空口无凭,你说是就是?”
大都头往后一挥手,外乡族长拿着破旧不堪的宗谱,示意众人。围困在清岩寺前的一些人们,也小心翼翼地聚了过来。
说些题外话,如果是遇到懂行的人,可以肯定这是一本货真价实的浙西南支派的方氏宗谱。当年方腊起义势头正旺之时,波及江浙好几个省份,实际掌控的核心势力范围也达到了一两个省份面积;江浙是有名的渔米之乡,有见风使坨的好事者,就乘机开始为“圣公”歌功颂德,并且以方腊为当地方氏宗谱的核心人物,四面展开,“呕心沥血”、“追根溯源”的收集古今资料,详细修编了这本方氏宗谱。当然重点是追封和神化贫下中农出生的方腊祖宗三代,在以宗谱为媒介的意识形态上大书特书,对方腊先祖大肆进行加官晋级,什么“太高祖”“太上皇”,什么“天神”“地母”之类的。
圣公方腊对此等事情倒是不感冒,但是随着起义队伍和势力范围的日渐壮大,渔龙混杂,变得难以管理和调配,就听从手下谋士的策论,尽量拉拢各派可以拉拢的人士,对于这种溜须拍马、歌功颂德的人和事,也只能迎和、任其所为。
当然此时,重点是与验明伊娅身份有关的方腊族谱上的人物画像,见过此版方氏宗谱的老一辈人都感到惊奇,主要原因是方腊家族的画像,与当时流行的宗族人物画像的画风完全不同。
传说是一位从西域之西流落到此的画师,刻画而成(估计是应用了西方的铅笔素描技术),这位画师对方腊一家人的相貌暗自欣赏不已,每人俩幅,一幅全身像、一幅脸面像;并且非常用心的、精工细凿的刻成了印刷雕版,为此该版方氏宗谱上的方腊及家人画像,完全达到了民国时期的黑白照片的水平。
大都头拱手朗声说:“不是我们持强凌弱。我们亲眼察看过,这小女子与族谱上的图像非常相似,只是碍于她的胎记。有人亲眼目睹,这小女子额头上的胎记是假得,用卸妆的药水擦一擦,就可以褪去,再与族谱上的人物画像对照,就可以真相大白于天下。”
接着往身后一挥手,一干人就想蜂拥而上。盧笙听了也是一惊,心想伊娅的胎记虽然突兀,但也曾经偷偷仔细察看过,不见有破绽。转头眼示伊娅,伊娅表露平白无辜的神情,点头示意胎记是假得。
盧笙把火把凑近炸弹,恶狠狠地威胁说:“谁敢近身,同归于尽。大丈夫一言九鼎,我受朋友之托,定当力保这小娘子的周全。一切事由定夺,只等她出征剿匪、正在山上为朝延卖命效力的丈夫回来之后,才行。”这话有些威力。
隐暗处,张史弧指示俩位捕快,搭起弓箭,正准备着,等待好时机,偷放冷箭。
人群后边,刚刚跟上来,想一探究竟的盧氏总族长和总族长夫人,按理说应该是巴不得快一点以乱刀剁杀之,为被方腊贼伙胡乱屠杀的、俩人夜夜灵前怀念哭泣的、曾经活生生站在身前的唯一的儿子报仇。前下这位名叫伊娅的女孩子,如果确凿是方腊的亲生女儿的话,那真是老天有眼、以命抵命、得偿所愿;从某种角度上讲,还不是他俩起头、指挥密谋,揪出这一惊天大案,最大的反贼余孽,于公于私都是头等快事。
但是,这俩位老人的内心深处却是五味俱杂。俩人心照不宣,眼看这柳月扶风般的伊娅,怎么看怎么感觉像郑雅萍。这一年来,每当遇见伊娅,伊娅总会莞尔一笑,接着亲切自然地作辑问好。附近乡间这一干会恩将仇报、貌似当年跟随方腊反贼起哄、作乱的“中下等人”群中,唯有这未正式过门的叶家小媳妇,会如此亲切自然的作辑问好。这对步入老年之列的没有子嗣的老人来说,伊娅的胎记也不怎么碍眼,更何况除了这一点之外,这小丫头的外貌、性格真是好的没话说,温婉妩媚,又懂事孝敬。
此时,这俩老躲在人群后面,不住地暗声叹息:是呀,多么像干女儿雅萍给我的感觉啊!但愿她额头上的胎记是真的。
正当僵持着,只见一位身材相对瘦弱的乡绅,摞着胡子不知从人群中的哪一处闪了出来,笑着说:“说一千道一万,我们还没有亲眼目睹过这本神奇宗谱中的图像,拿给瞧瞧。”
一说完话,据然的伸出拄着的拐杖,戳向外乡族长手捧着的方氏宗谱。
话说这一版本的浙西南方氏宗谱,在当时就是绝版货了。方腊占领的可是,素有富甲天下的大半个江南,朝延下死命地招集了几路大军,四面围剿。本来双方还是势均力敌,一时难分胜负。有一支以山东大汉为主的先锋部队(也就是水浒传中的梁山英雄的原始蓝本人物),他们是一群与方腊义军主要将士出身相仿的人物,被“招安”后,甘作朝延鹰犬,充当围剿义军的先遣部队。这帮人开始还好,权当应付朝延,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像是发了疯一样地攻击方腊义军;并且多有能人异士暗中相助、加入队伍,大破方腊义军多年以来苦心经营、在各处紧要山塞关口布下的阵法、兵器,以及传说中的非常邪门的摩尼大法术。
一帮山东大汉可谓同归于尽式的与方腊拼杀,死伤十有八九,除了几位大首领在正史上若隐若现的一笔带过之外,其余为朝延卖命的无名英雄,就此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当然我们也可以,把施耐庵先生撰写的以民间故事为蓝本的《水浒传》当作一本补充正史的野史来看待,以此纪奠这些无名英雄,好让这些上下五千年来为民族义气、为人类进步添瓦加砖,沉重推动历史前进的无名英雄,瞑目九天。
方腊得势之时,特意精心印刷的方氏宗谱,在兵败被捕之后,马上就成为了当地最禁忌的一本邪书,谁有窝藏谁就有招来杀生之祸的可能,不会被满门斩杀,也会是祸事不断。
这外乡族长也是受盧氏总族长的示意,千方百计,搞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