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手帕的花样真好看。”
大家坐在园子里歇息,被江婠绵这句赞叹都吸引到了安姌身上。
安姌红了脸,净姌笑道:“这可是大姐姐亲手绣的,大姐姐的绣活可是连江南绣娘都比不过的。”
安姌羞红了脸嗔道:“哪有那么夸张,你就会胡说。”
偏首看到江婠绵拿着帕子反复仔细看,了然笑道:“四妹妹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江婠绵心里一动,脸上莫名热了起来:“闲着无聊,学学也好。”
“那我们也能一起学吗?”
做客的李小姐和杨小姐也趁机问到,安姌不好拒绝,微笑应了。
送走她们,应姌拉着安姌说道:“怕是她们想学绣工是假,亲近四妹妹是真。”
華姌等客人们都走了,才来找姐妹们,听说这件事,只是微有不屑:“平白浪费时间的事,何苦来哉。”
应姌点着她:“二姐姐真真是钱串子,若是得了酬劳,就不算浪费时间了是不是?”
几人笑作一团,江婠绵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家闺秀,实在不像个大家闺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回雪海间的路上,江婠绵忍不住问应姌:“二姐姐为何这么爱钱?”
应姌苦笑一声:“大概觉得只有钱最可靠吧,从前我们还在边境三山城时,也有几家名门望族同二姐姐提过亲,可那些人不是与二姐姐相处不来,就是移情别恋,看上别的貌美姑娘,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好在,我们到了京城,那些事也没多少人知道。”
江婠绵沉默了,怪不得,華姌不爱打扮,大概觉得自尊受损,便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吧。
今晚江丞回来的特别晚,据说是被同僚拉去喝酒了,回来时却惴惴不安,心知肚明大家突如其来的奉承,皆是因为那场蹴鞠,可他问过江婠绵,她和摄政王没什么,这忽然被推到风口浪尖,还是十分惶恐。
江婠绵看着桌面上的三份请帖,满面忧愁,都是邀她赏花游船郊游的,她思忖片刻,假意在袁氏面前扭伤了脚,玉氏紧张地不得了。
袁氏见她脚伤了也不好出门,便带着安姌应姌,在江婠绵无比惋惜的目送下去赴约了。
净姌这几日身上不方便,就在府里陪着江婠绵。
“怎么不见二姐姐?”江婠绵和净姌在小香园里嗑瓜子。
小香园种了好几株金桂,微风习习,飘香满园。
“她这几日一直跟着我阿爹去看铺子,阿爹好像要开什么柜坊。”净姌也是一知半解。
净姌不能跑跳,便提议钓鱼,就拉着江婠绵去了暮之霞光的湖边,让她的丫鬟云秀搬了两张凳子,一张茶几,喝茶钓鱼。
今日江致毅休沐,正准备耍刀,下人急急来报,摄政王来了!
江致毅浑身一凛,急忙穿好衣服,疾步跑到前厅,平时还能听到下人说话的声音,今日的前厅却静若寒蝉,下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喘的模样。
“参见王爷。”江致毅弯腰平视地面,严谨肃正。
“将军不必多礼,今日是本王来的唐突。”
陆珩低沉清冷的声音虽没有任何温度,却十分好听。
他今日只带了季铭,很低调地来了。
“不知王爷今日特来,有何吩咐?”江致毅不敢坐,只是立于摄政王身边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陆珩起身,状似随意:“将军从前也同本王共事过,不必拘谨。”
话虽如此,正是从前有幸在陆珩领军下打过仗,江致毅才清楚陆珩铁血无情,纵横万里的脾性,这两年又听说他在朝政上的雷厉风行,丝毫不敢怠慢。
“是。”心里这样想,江致毅还是恭敬地应了。
“这是前日边境送来的奏章,本王拿来与将军参详一番。”
说着季铭将奏章递了过去,江致毅心里狐疑,这种事不应该同内阁大臣商议吗?
他看着奏章的同时,忍不住偷瞄着陆珩,忽然想起袁氏同他绘声绘色说着校场的事,他再耿,也似乎明白了点。
“王爷纡尊降贵,不如微臣带王爷参观下府邸。”他小心翼翼说着,生怕揣摩错了心思。
良久听不到回应,江致毅背脊已经开始沁汗,他稍稍抬头。
“也好。”
就在他局促不安时,对上了陆珩沉静却略带笑意的眼眸,顿时舒了口气。
江婠绵一手托腮,一手握着鱼竿,百无聊赖地晃动着杆子。
“四姐姐,你这样鱼儿是不会上钩的,你要心静才行。”净姌小声说着。
江婠绵直了直腰板,揉了揉眼睛,顺势将鱼竿给了明珠。
“坐的累了,我略松松。”
江婠绵踱着步,就不经意间走到了软榻上,闲闲躺了下来,娇软地蹭了蹭软绵绵的贵妃椅,发出满意的轻叹。
“四姐姐,钓鱼呢,你可别睡着了。”
净姌忍不住回头提醒她。
江婠绵轻笑一声,趴在贵妃椅的前端,枕着手背,好整以暇:“五妹妹,你小小年纪,怎么爱钓鱼呢?”
“净化心灵,让心境沉淀下来。”净姌理所当然说着。
江婠绵“噗嗤”笑出了声。
江致毅听下人说江婠绵和净姌在钓鱼,心想钓鱼也是一件优雅的事,便安心带着陆珩来参观暮之霞光。
谁曾想,一来,就见到江婠绵懒散地跪坐在贵妃椅言笑晏晏,他老脸一红。
侧首去看陆珩,心下一顿,陆珩正专注着江婠绵的方向。
“婠绵,净姌。”
听到大伯父的声音,江婠绵赫然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去,惊怔地瞪大了眼眸。
净姌立刻放下鱼竿,小碎步走了过去。
秋日金光洒下,陆珩芝兰玉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江婠绵按下跳乱的心脏,低着头走到净姌身边,行动中,陆珩无意间打量着她的双足,笑意渐浓。
“起来吧。”
陆珩的声音虽然依旧清冷,可却明显温软了几分。
江致毅看着江婠绵羞涩的模样,似乎终于开窍了般:“净姌,去给你祖父祖母请安吧。”
临走时,净姌还不忘回眸眨眨眼,江婠绵心怦怦直跳,眼神慌乱却不敢去看陆珩。
“不是说扭伤了脚?”
江婠绵下意识点点头,恍惚间,又摇了摇头,灰溜溜说着:“扭的不重,已经好了。”
陆珩温言道:“日后若是不愿去那些邀约,便直说,那些人不敢生你的气。”
江婠绵微怔,指尖似乎暖暖的,听话地点点头。
“哪个是你的鱼篮?”他刚来时并未注意净姌,所以也没在意净姌坐的位置。
江婠绵见他有兴趣的模样,看了看净姌的鱼篮里已经有几条挣扎的鱼,指了指自己空空如也的鱼篮。
陆珩挑眉,一派悠然坐在了江婠绵先前的位置上。
“王爷也会钓鱼吗?”江婠绵惊讶地很自然坐在他身边。
陆珩侧首给了她一个当然的眼神。
同样是钓鱼,为何现在的心境却与刚刚不同呢?江婠绵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假意四处乱看,最终却都停在陆珩精致的下颚线和侧脸上。
她没想过,钓鱼也能这般优雅。
“好看吗?”
陆珩声线微挑,略带戏谑,江婠绵立时涨红了脸,含糊不清应了声:
“嗯。”
耳边传来陆珩低沉的笑声,意识到什么,江婠绵胡乱抓了个橘子,低头专心剥开。
陆珩修长白皙的手掌摊开着递到了江婠绵眼前,指尖似乎都闪着波光,江婠绵呆了呆,心又漏跳了一拍,看着他依旧看着湖面的样子,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橘子,试探地掰了一瓣放到他手心。
见他慢条斯理放进了嘴里,她莫名地就有点开心。
接下来的时间,陆珩钓着鱼,她送着橘子,等到陆珩咽下,再递上一瓣。
她发誓,她真的是伺候摄政王吃橘子,绝不是为了光明正大看摄政王的脸。
陆珩指了指满篮子的鱼:“你可以跟你妹妹说,这些都是你钓的。”
江婠绵两眼弯弯:“嗯,若是让她知道是你钓的,一定吓得不敢吃,那可就浪费了王爷的一片心意啦。”
她说话间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拘谨小心,陆珩似乎很愉悦。
“只要你吃了,就不算浪费。”
他轻声说着,江婠绵一时没觉过味来,保证地点头。
陆珩从怀里拿出一块红玉,用红绳系着,玉石被雕琢成平面莲花的样子,陆珩很自然抬手将红玉莲戴在了她的脖颈。
江婠绵错愕一瞬:“这是……”
“九田暖玉石,我将它打磨成了莲花的模样,还不错。”
九田暖玉石?江婠绵惊了。
“这不是你从逍遥王那赢来的嘛,不是说好你拿着的嘛。”说着,她就要摘下来。
陆珩却按住了她的手:“你我之间,不用分辨的如此清楚。”
江婠绵惊怔,心弦被拨动。
“这块玉石触体升温,你素来畏寒怕冷,即将入冬,正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我畏寒怕冷?”江婠绵略有惊讶。
陆珩目光一滞,淡淡笑了:“贴身看看。”
江婠绵听话地就要敞开领口,忽然脸上一热,转过身去,将红玉莲塞进了衣襟里,果然一股暖意从胸口晕染开。
江府晚上,各个院子里的餐桌上,都有一条鱼,自然,陆珩钓的鱼,只上了江婠绵和江翁的餐桌。
江翁觉得自己是长辈又是一家之主,吃一条陆珩钓的鱼,不算什么,江致毅无奈。
剩余的三条,按照袁氏的吩咐,养在了雪海间,让江婠绵一天吃一条。
四姐妹在一处用饭,净姌笑嘻嘻问几位姐姐:“你们说,四姐姐是不是要当王妃了?”
安姌但笑不语,華姌冷哧了一声:“你当王妃这么容易就能做?”
“如何不容易,王爷喜欢就成。”净姌天真又骄傲的言语,却猛然让三姐妹惊怔。
入夜,江婠绵趴在床上,陆珩的雪白手帕折叠整齐放在眼前。
明珠看着她一时笑一时愁,又拿着脖颈间的红玉莲比在手帕边,唉声叹气。
江婠绵本想着在陆珩的手帕上绣个惊人的花样再还给他,可是一想到陆珩对自己的种种帮助和维护,还有这块红玉莲,她就觉得有点拿不出手。
况且,人家好好一块白手帕,被她绣了花样,指不定不会惊喜还会气恼。
“小姐,你就是胡思乱想,王爷是什么人,他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有,只要是你送的,便都是好的,王爷都会喜欢的。”明珠开解道。
“你说什么。”江婠绵软糯嗔了她一眼。
“要不就按原来的想法,好歹是你亲手绣的,也是一份心意。”
江婠绵按住乱跳的心脏,起身披上斗篷跑去找安姌,她正在绣被套,江婠绵亲密地凑过去,央求着安姌教她刺绣。
江婠绵觉得陆珩就是翱翔九天的神,便豪情壮志想要绣个凤凰,在安姌现实的打击下决定还是绣个雄鹰,又在自己技法的打击下,在手帕角绣了个小燕子......
天亮了,看着洁白的手帕角落,那只孤零零只有自己看得懂的小燕子,丑的挺别致的,江婠绵十分挫败又疲累地躺在了安姌的床上,半夜安姌就睡过去了,江婠绵不好吵醒她,给她拢了拢被角,自行离开。
回去后,江婠绵给长辈们请了安,倒头就睡了个回笼觉。 m..coma
再次醒来,已经过了晌午,江婠绵一番梳洗打扮,出府去找紫月,她想让紫月帮她出出主意,却在街上与紫月不期而遇。
“紫月姐姐去哪儿?”江婠绵亲昵又自然地挽住紫月的手臂。
“去昭禅寺,找慧光大师,他是逍遥王的朋友,我想让他帮我个忙。”
江婠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王爷还能和大师做朋友?”
紫月低眉笑了:“只要脾气相投,乞丐也能是他的朋友。”
两人笑着就到了昭禅寺,昭禅寺以求签甚灵出名,紫月怕江婠绵闷,便让明珠陪她去求个签,自己先去找慧光大师,回头再来找她。
“小姐,我去拿香。”
明珠伶俐穿过人群,江婠绵看着跪在神像前的女子们,个个沉静虔诚,是啊,来这拜佛的哪个不是满腹心事呢?
江婠绵想了想自己,似乎没什么祈求,那就求个平安吧。
明珠拿来香,正巧前面蒲团有了空位,江婠绵学着前人,诚心祷告。
胸口的红玉莲传来阵阵暖意,江婠绵红了脸。
晃着签筒,掉出一支签来,上书二十八签。
“小姐,我们去解签。”
老神在在的道人坐在江婠绵跟前,看着她的签眯了眯眼。
“小姐求什么?”他抬眼看了眼江婠绵。
江婠绵沉吟,想了一会,也拿不定主意。
“求姻缘,求姻缘!”
江婠绵讶异转身,惊怔地红了脸,晁琮稀奇地凑上来。
“大师,她求姻缘。”
陆珩看着江婠绵,满眼笑意,没有反驳晁琮。
“求姻缘?”道人反问江婠绵。
江婠绵低着头,耳垂染了红晕,点点头。
“叮。”道人敲响了手边的铁盅。
“二十八姻缘签,下下签。”
江婠绵怔怔抬头,不由自主揪紧了手里的手帕,晁琮笑容僵住了,呆呆看向一旁的陆珩,咽了一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