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大病初愈,江婠绵就没有逃避请安的借口了,她恭敬立于堂下聆听老夫人的训斥。

“成亲至今,我儿一日也未曾在你院儿里歇下,是你作为女人的失职和耻辱。”老夫人倚在靠垫上,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冷笑一声,“当初你费劲心机嫁进侯府难道是为了独守空闺的?”

江婠绵垂眸,面色煞白。

回到沈园后,她便一人独坐,沉默不语,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过心上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嫁给魏浔,虽然不甘心,也有过埋怨,她认命却又叛逆地不想认命。

可是路还这么长,她想,她阿娘说的对,既然不能婉转余地,那就将魏浔拿捏在手里。

不求与他伉俪情深,处成朋友,对她在府里的处境也是有益的。

明珠敲门进来,她刚从外头打听赌球的事回来,面色有些难看。

江婠绵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她此时倒有些波澜不惊了。

“怎么了?”

明珠有些难以启齿:“少夫人,您也在赌桌上。”

江婠绵愣了。

“京城中人都在赌,您和三爷何时和离。”

江婠绵呆着呆着,忽然就笑了,她未出嫁前就知道京城中人无聊,常拿贵族风月之事打赌,其实就是看好戏。

不过他们敢拿定安侯府打赌,倒是出乎她的意外。

“怎么堵的?”江婠绵纯粹就是好奇。

“有赌半年内,半年到一年,一年以上,半年内的赔率最低,下注的人最多。”明珠小心翼翼观察江婠绵的表情,见她平平似乎没有恼意,才放下心。

江婠绵轻笑一声:“这些人可真有耐心的,短期内看不到结果的事他们也愿意下注。”

“一年以上赔率有多大?”江婠绵忽然问她。

“一赔一百。”

这是有多不看好她的婚姻啊,江婠绵凄清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她的婚姻在外人看来,如此荒唐。

下朝文武百官各处奔忙,陆珩踱步出宫,侍卫们驻足行礼,恭敬严肃。

余光瞥过宫门城墙角落,一抹身影站立张望等候。

陆珩拧眉,招来了宫门禁卫军。

“他在做什么?”

“回王爷,说是在等文学院首席大人。”

“请他去角楼坐等。”

陆珩语气清凉,没什么特别之处,可却叫禁卫军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个平时冷情冷性从不关心别人目中无人的摄政王居然会去管一个连他都不在意的芝麻小官。

他带着稀奇,十分恭敬地请江丞上了角楼,奉上了茶水。

从前受尽忽视的江丞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礼貌感谢了好几声。

禁卫军不敢当,连忙下了楼当差,众人虽然都好奇,但都不敢随意嚼摄政王的舌根,只能在心里反复琢磨。

陆珩没有回府,径直去了大理寺,冷瞥一眼偏厅聚首闲谈的官员,并未理会,去了内院。

季铭知道他要去找大理寺正卿,竟然没有跟随,反转道去了偏厅。

“听说这三少夫人姿色过人,有倾国倾城之貌,可惜身份低微,所以才使了手段勾引了魏大人,得嫁高门。”一人笑眯眯地说着。

“可不是,魏大人对海小姐那可叫一个情深似海,心中甚是郁结啊,所以才整日闷闷不乐。”

季铭大方而入,吸引了几人注意,忙是殷勤起身与他作揖。

“季大人,您怎么有空过来?王爷呢?”

“王爷去找你们大人了,你们刚刚聊的,我都听见了,我觉得不然。”季铭一本正经地摇摇头。

“哦?愿闻其详。”几人又凑了过来。

季铭高深莫测扫他们一眼:“你们想啊,尚书府是什么地方,那天宾客众多,内院肯定戒备森严,魏大人在前院喝酒怎么就轻易进了内院?”

几人立刻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莫不是魏大人喝了酒,见色起意?”

几人暧昧地笑了起来。

“都是男人,都懂,都懂。”

“都道魏大人是痴情种,却不想也会为色所迷啊。”

季铭叹息一声:“这么看来,这江家小姐也挺可怜的,身份低微,自然没有自主权,嫁了魏大人,魏大人却心有所属。”

舆论就是这样,有人带动,自然有人顺着往下讲,更遑论,还是摄政王的心腹说的这样的话,自然让人觉得颇有道理。

一天下来,定安侯府三少夫人如何如何绝色叫向来痴情的魏浔也迷了心窍的说法不胫而走,一时间众人竟走了风月岔道,开始好奇三少夫人究竟如何绝色。

海妧苒羞愤地扔了手里的毛笔,看着一地的纸团气恼万分。

“小姐,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素湘在一旁安慰着。

原本她还是让定安侯未来世子痴心相对的小姐,一晃眼却成了因为妹妹美色被抛弃的可怜角色,她如何能不气。

“小姐马上就要拥有金凤钗了,何必还要去在意那根木钗呢!”

“即便我不要,也不能便宜了婠绵!”海妧苒的眼里是陌生的冷意。

素湘自小伺候她,哪里不懂,海妧苒与江婠绵表面关系亲厚,其实一直介意江婠绵美貌出众,惹公子垂青。

这大概就是海妧苒设计江婠绵嫁给魏浔的原因吧,想让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对海妧苒情深似海的样子。

虽然素湘不能理解。

外人越是不看好江婠绵,江婠绵越是堵了气,当晚就让厨娘叫她做了甜品,素喜提议不如做个莲粉糖糕,又好吃又清热解毒。

江婠绵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跟着厨娘孟大娘学了起来。

素喜很尽心在旁边帮忙,明珠却有一种袖手旁观的态度,只有江婠绵不想我烫伤手指时,她才紧张地上去探望,颇有指责。

完成糖糕,江婠绵小心放入食盒里,在孟大娘欣慰暧昧的眼神中离开了。

天色已经入夜,江婠绵没让素喜跟着,让她回去休息了。

明珠跟在江婠绵身边往书房走去,江婠绵随意问她:“明珠,你是不是不喜欢三爷?”

明珠眼眸幽深,坦然道:“三爷是主子,我是奴婢,谈何喜欢。”

江婠绵反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你在我心里不是奴婢,是我的朋友。”

是在侯府第一个给江婠绵温暖的人。

明珠微怔,心里流过暖流。

书房灯火通明,明珠上前扣门,得到魏浔示意,才推开门,等江婠绵进去。

魏浔从书案后抬眼,与江婠绵四目相接,握着书本的手一顿,缓缓放下。

烛火下,江婠绵的目光似乎尤其灼人,让魏浔心热,白天同僚的玩笑话又窜入脑海,他眉头紧锁地避开了江婠绵的目光,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为色所迷之人。

江婠绵走到书案旁,关心道:“三爷不舒服吗?气色好像不大好。”

她声音甜软,浓浓的关切之意,让魏浔为之一荡。

“你来有何事?”魏浔硬生问她,却不看她。

江婠绵并没有继续再关心他身体如何,让明珠呈上莲粉糖糕。

“三爷劳于政务,妾身特意做了些糕点,三爷尝尝。”

江婠绵并不喜欢自称“妾身”,但是之前不知听谁说过“妾身”这两个很有说法,单看你说这二字时的语气,就能表达一种感情。

比如此时,江婠绵温软说这“妾身”二字,就显得很是乖巧柔顺。

她还准备了一肚子显得她乖巧体贴的话,却在看到魏浔铁青震怒的表情时,倏然噎了回去。

“三爷?”

“谁让你做这些的!”魏浔拍案而起,眼中是掐不断的怒焰。

突如其来的大怒吓得江婠绵后退了一步。

“你以为你得偿所愿嫁与我,就能取代妧苒吗?妄想!我心里只有妧苒,你莫要再做这等心机愚蠢之事!”魏浔厌恶地看着她。

得偿所愿?心机?江婠绵震惊过后,冷静了下来。

她提气清冷问道:“三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三爷,这是少夫人……”明珠刚想替江婠绵说话,却被江婠绵握住了手,住了口。

魏浔冷睨她一眼:“以后没事不要来书房。”

魏浔离开时碰到了江婠绵的肩膀,她踉跄一步,余光瞥见他走出书房门转身的衣角,模糊了视线。

明珠气不过,拿出手绢,却江婠绵夺过,快速擦了眼泪,将糕点盘送到了明珠手里。

次日一早,孟大娘挑拣完新送进府的菜色,正要回后院,却惊见家畜大黑狗旁的玉碟和莲粉糖糕。

她惊叫一声:“哎哟!这么好的东西怎么糟蹋了。”

魏浔正路过,看见被狗啃的碎林林的糕点,心知江婠绵将它喂了狗,不知为何衍生出一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一时觉得江婠绵气性太大,颇有不悦。

“这可是少夫人亲手做的糕点啊,怎么就让你这畜生吃了。”孟大娘哀叹。

魏浔心里一震,沉声开口:“你说什么?”

孟大娘闻声回头,大惊失色,跪地请安:“三爷。”

“这糕点是少夫人亲手做的?”

“是啊,少夫人让老奴教她的,还不小心烫伤了手。”

魏浔愣怔一瞬,转身朝沈园那个方向去了。

明珠拿着冰玉露小心涂在江婠绵烫起水泡的手指上。

江婠绵看向窗外,素喜正悠哉地在浇花,正瞥见魏浔走进了院子。

素喜深觉意外,低头请安,掩下了外露的不悦。

江婠绵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一片冷意。

魏浔遥遥看过来时,她又忙是一怔,眼中瞬间含泪撇过了脸。

过一会,魏浔已经进屋,果然见明珠在给她擦药,他心里不忍。

“我来吧。”魏浔轻声说着,接过了明珠手里的棉帕。

明珠有些犹豫地退开了一步。

素喜跑了进来:“这种小事还是奴婢们来吧,免得脏了三爷的手。”

“好疼啊。”江婠绵手指瑟缩一下,小脸微皱,惹人怜爱。

魏浔立时轻轻吹了吹。

素喜咬住了牙根。

明珠没有错过江婠绵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拉过素喜:“咱们下去吧,这里有三位。”

素喜却不肯被明珠拉拽离开。

江婠绵抽回了手:“不疼了。”

她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但不代表她会不介意魏浔,总还是有些生分。

“昨晚为何不说糕点是你亲自做的?”魏浔轻声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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