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白之冤

他们家的房子是当地最气派的石头青砖大瓦房,都是民国时他爷爷盖的,在当地直到现在也是数一数二的。回到家后,两人一起将能搬出来的所有家当都搬出院内晒晒太阳,孟叔叔干得非常认真,恨不得将家具都拆了,东摸摸西敲敲,只怕有那个地方有夹层被遗漏了。所有的碗、筷、盆、盘,瓷的、铁的其他材质的容器,也被孟叔叔一丝不苟地擦了又擦,最终除了在原来放米的缸底发现十几个袁大头(袁世凯时流通的银元)外,剩下的都是一些旧衣旧被,日常用的锅碗瓢盆,也没找出什么别的东西来。这时杨小军偷偷地观察着孟叔叔,感觉对方的表情好像有些失望。

下午又将东西全部搬回原地,孟叔叔的干劲明显不足,说“我有些累了,你慢慢收拾,我参观参观你们家”。杨小军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就自己收拾起来。,

过了一会儿,听孟叔叔在爷爷那屋问他“这个伟人像多少年了,这么旧了怎么一直没换?”

杨小军一边收拾一边随口说“这个比我年龄都大,连伟人的面都看不清了,爷爷就是不让换,他们那个时代的人都特别崇拜伟人”,

“现在不兴搞个人崇拜了,画像都褪色成这样了,我帮你把它拿掉吧”也没等杨小军回答,孟叔叔就要揭下画像。这时杨小军也走过来,看满墙的奖状中间夹着模糊不清的伟人像,确实有失违和。

揭下画像后细心的孟叔叔发现后面有一块砖好像与周围几块稍有不同,这个墙上的砖都是按照横二竖一、横一竖二这样错落有致地排列,这也是盖房子的标准方法,但这面墙上这一块砖怎么看都有一些不协调。按照规律这个地方应该是两块儿横砖才合适,但却是和两个横砖截面积相同一整块削出来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以前杨小军也揭下来重粘过没发现什么异常。让孟叔叔一提醒还真是不一样。

只见孟叔叔轻轻地敲了敲砖,发现是空心的,兴奋地对杨小军说“拿个刮腻子的刀来,里面是不是有东西,我们打开看看”。杨小军急忙找来了工具,轻轻的刮开砖四周的水泥,很轻松的就把砖取了下来。一看就是果然是半个砖,截面削得非常整齐,里面还真有一个夹层,夹层里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外面用绸布包着。

两人一起打开绸布,里面有两个10厘米见方30多厘米长的楠木盒子,再打开盒子,里面各放着一个卷轴。这时的孟叔叔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打开卷轴,原来是两副字画。一个上面的字端庄雄伟,是用正楷写的诸葛亮的《诫子书》,落款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另一个是用草书写的《兰亭序》,落款是唐代另一个大书法家张旭。

杨小军虽然不知道字画的真正价值,但知道颜真卿的楷书和张旭的狂草,那可是后世书法家临摹的对象,再看孟叔叔的表情已经兴奋的不能用言语表达了。于是轻声问道“孟叔叔,这个字画很贵重吗?爷爷怎么藏得这么隐蔽,连我都不知道”。

“岂止是贵重,简直是价值连城”这时孟叔叔才如梦方醒,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迹,这个一定要保存好”想把东西交给他,看似又有些不舍。

杨小军看出孟叔叔的意思,赶忙说“既然都拿出来了,我也没地方存着,还是孟叔叔帮我保存吧”

孟叔叔毫不犹豫地答应说“好吧,这里常年不住人,放在这里确实很不安全,咱先拿回去,有时间也找人鉴定一下,保管的事以后再说”。

很快的两人把家里收拾利索,坐车回了官亭镇。回家后当天晚上孟叔叔就找人借了个照相机,给两幅书法作品拍了照,然后把这两幅字画还给了杨小军。杨小军本来是觉得爷爷珍藏的遗物,不管是真是假,对自己都是无价之宝。但又想想这东西已经被找出来了,随身携带有些不现实,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合适的地方保存,就准备让孟叔叔代为保管。但孟叔叔始终不同意,期间赵老师和孟叔叔也不停地用动作和眼神进行着交流,他都假装没看见。

他有些想不明白,看起来他们很想要这两幅字画,但怎么又不愿意接受呢?其实杨小军还是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人家想的是要据为己有,并不是每天看着字画,他如果大方地把字画送给孟叔叔,有可能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故事,也许他的人生也会发生改变,但世上哪那么多如果。套用一句俗语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从老家回来后,杨小军听从赵老师的安排,也停止去工地打工,每天在家复习功课。

赵老师和孟叔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对他好,但杨小军觉得两人的态度多少让他感觉有些不自然。他们总是不经意的提起字画的事,他说要不就把字画贴在主卧室,这样不就可以随时看了吗,但遭到了两人的拒绝,说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随便拿来当装饰用的。杨小军毕竟有些小孩子秉性,很快放松警惕,还为误解赵老师和孟叔叔心里还有些内疚呢。

再过一个礼拜就开学了,这几天孟叔叔显得很异常,脾气也比平时暴躁,婷婷吃饭洒了点汤,竟然被骂哭。这可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两人一直将婷婷视为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在杨小军的印象里,都没见过孟叔叔指责过婷婷,更别说骂了。有时候赵老师说婷婷两句重话,孟叔叔都不愿意,还出面为婷婷打圆场。

杨小军想是不是这个假期没去打工,学费生活费需要孟叔叔出,他有些不愿意?但这个事情早说过了,这学期不用他们出钱,上次回老家翻出的十几个袁大头,让孟叔叔卖了几个共500多块钱,足够他整个学年的费用了。剩下的孟叔叔和赵老师都说先存着,等他考上大学了,给他当学费用。杨小军想再回趟老家,毕竟这一走又得一个学期不能回去,同时心里还有个小九九,还想顺便再找找其他地方有没有类似袁大头之类的东西。但这次赵老师夫妇却不同意,说马上就要开学了,从老家回来刚20多天,没必要浪费时间,备考大学是当前最主要的事。而且一说想回老家,孟叔叔当场就翻脸了,还说了几句以前没说过的重话。

离开学就剩三天了,今天孟叔叔下班后显得很高兴,晚饭时说“我们明天去百货大楼给小军和婷婷各买一身新衣服吧”。

“好啊好啊,买两身好不好,还可以替换的穿嘛”婷婷一听买新衣服,兴奋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两件就两件,我们婷婷这么漂亮,每天穿着新衣服还不把其他女同学羡慕死”孟叔叔说。

“买了也只能周末穿,平时学校规定只能穿校服,婷婷是教师子女更要带头严守校规”赵老师接着说。

婷婷听了有些丧气,但马上又恢复兴奋,“那也要买,周末穿也可以啊,顺便还要逛逛街然后再去游乐园玩儿”

“我就不去了,我每天都在学校,穿校服就可以了”杨小军说道,

“你必须得去,校服总得洗吧,怎么也要一身换洗的衣服,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孟叔叔说。

杨小军又推辞了几次,耐不住婷婷的死缠烂打和孟叔叔的坚持,最后只能答应一起逛逛。

官亭镇总共也没多大地方,上午逛了一上午买衣服,中午婷婷非要去外面下馆子,下午又去镇上唯一的游乐场玩儿了半天,等回来时基本也就该做晚饭了。他们一到家,孟叔叔打开大门,婷婷和杨小军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要进院子,突然听赵老师说:“老孟,走的时候没锁门吗?”

“锁了的呀,知道今天一整天都没人,我还专门检查过”孟叔叔说。

然后大家一看,主屋房门是打开的,两个厢房门也开着,杨小军清楚地记得,他走的时候顺手将门锁上了。马上大家都意识到,不好,遭贼了。就要进屋查看究竟。这时孟叔叔说,先别进去,别破坏了现场,我去派出所报警,你们先都别进屋在外面等着,说着就急忙朝附近的派出所走去。

不一会儿,孟叔叔带着几个警察回来了,邻居们这时也都聚集在门口看热闹。警察仔细检查了大门和各屋,然后让主家进屋确认一下丢了什么东西。检查完后,孟叔叔跟警察说家里其他东西都没丢,就是有一千块钱现金和一个存折不见了。然后和警察说小军住的厢屋还没看呢,不知道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90年代初入室盗窃案件时有发生,像这种镇上居民对这种事不说司空见惯吧,但也不觉得新鲜。一般窃贼就是在主屋里偷,厢屋都知道就是放些杂物,连窃贼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但警察来都来了,厢屋也住人,失主也去检查那就检查一下吧。这时的杨小军心里也正为孟叔叔家的损失心疼呢,听到要检查自己那屋,马上意识到字画和银元会不会被偷吧,心里很紧张,快步走到前面准备带路,被警察一把抓住,说“着什么急,跟在后面,别破坏现场”。

厢屋比较小,除了两个警察只有杨小军和孟叔叔跟着进去,其他人都在院子和院门外面。一边看警察仔细地观察门上、地下、床上床下。说这屋好像没什么事,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杨小军这时松了一口气,他长出气的声音连身边的警察都觉得奇怪,开玩笑说:“你个小屁孩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紧张个什么劲”。

这时孟叔叔说,“小军也看一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杨小军看床下的两个小箱子没有被打开的痕迹,这里装的是医书和自己用过的课本。上面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和自己走时一样,被子旁边是衣服,字画和袁大头还有500块钱在衣服下面的盒子里,上面的衣服也还是原样,下面肯定没问题。于是就回答说”没事,没人翻动过“。

这时细心的警察看到衣服下面的小盒子露出一个角,根据经验判断这个是被动过。于是指着拐角就问杨小军“那个衣服下面是什么东西?还是检查一下好“。杨小军不想让人们知道他有字画和银元,因为从小爷爷就教育他做人要低调,财不外露。但警察一说他也隐约觉得这里和他走时不太一样,每次他都是用床单全罩住的,这回是露出点儿来。

一边说“没什么就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遗物“一边上去把盒子拿出来打开。

打开的瞬间,包括杨小军在内的四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因为大家看到盒子里装着两个小盒子,一个小红绸布包(里面是银元),还有1000元现金和一个存折。警察一下拿出存折看了一下,户名赫然写着孟学利。然后一手拿着存折晃了晃,冲着杨小军说”这个怎么解释?“

杨小军这时大脑一片空白,说“我不知道“。

“哼!不知道?我从一来我就发现这个入室盗窃案是明显的熟人作案,从一进来看你的表情和你推三阻四的样子,就怀疑与你有关了“警察这时不失时机地炫耀着自己的神奇判断力。

“小军,你这是为什么呀,赵阿姨和我有对你不好的地方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孟叔叔很气愤地问道。

杨小军毕竟只有16岁,还没有那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他被突然出现的异常打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这时警察对孟学利和另一个警察说,“把他的东西都带到派出所,到那里再慢慢审吧,这孩子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就不知道走正道呢?唉!真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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