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子衿才去找了香叶,香叶当日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轩辕朔,轩辕朔显然对她的颜渊坊坊主的身份很是惊讶,但是他更加在意的却是他手底下的人给她难堪了,暂且不论这些人知不知道子衿是他们阁主的心尖儿上的人,就算是素未谋面的人,谁敢找子衿的不痛快,他轩辕朔便要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他心尖儿上的人,值得如此。
轩辕朔俊眉微挑,眼神有些锋利,让人有些不寒而栗,他薄唇轻启,语气很是阴冷,“那人,天机阁不必留了。”
听到这里,香叶突然有些‘同情’‘笑面虎’了,‘不必留’这话,看似是逐出天机阁,但这江湖第一的天机阁既然为天下第一就必有其独到之处,有些残忍的手段自然包含在内。
天机阁的人一入天机阁,那么他的命永生永世都是天机阁的,只有实在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逐出天机阁,而这其中隐藏着的杀令便是:逐出天机阁者,人人得而诛之。
而这帮天机阁清理门户的人,也自然会被奉为上宾,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江湖中想讨好天机阁的人千千万,自然会不遗余力地尽其所能折磨那人直至死去,提头邀功。
‘笑面虎’几乎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儿的人了,香叶感叹。禀报完今日的事项,香叶撑了那把油纸伞,悠悠地飘出轩辕朔的别苑了,书房里再度陷入了沉寂,黑檀木质的几案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显得这间屋子越发古色古香。
外面的太阳也早就下山了,往外看去,刚刚还有点发白的天空,此刻不过一片墨色。
收回眼神,轩辕朔缓缓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颜渊”!
自从他接手留仙楼以来,留仙楼的发展几乎可以说是势如破竹,留仙楼的规模与日俱增,而与之并驾齐驱的还有一家歌舞坊,便是颜渊坊。
轩辕朔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关注这家歌舞坊,却未能从中看出端倪。说实话,他向来信仰‘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说法,颜渊坊既然能与他所经营的留仙楼并驾齐驱,必定也是不简单的。说实话,轩辕朔的确有过动颜渊坊的心思。当时忌惮着这背后之人,尚且不知会发生什么腥风血雨,他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迟迟没有动手,而今,这背后之人,竟是子衿。
夜色极静,而香叶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
“虽蒙着面纱,但那声音、身段、还有气质是错不了的,此人,就是郡主。”香叶阅人无数,她说是,那便决计错不了。
只是,那个他一直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人儿,竟然会如此厉害。
轩辕朔此刻的心情,无疑是百味杂陈的,他的心里除了自豪,还有深深的隐忧,不论是江湖还是朝廷,哪个都是凶险万分。他实在是担心子衿,他是男人,这些风雨变幻,让他一个人承担便好了。而她明明身子便那般单薄
那么,是不是......他将颜渊坊的生意如数接手,她就能乖乖地待在家里,让他为她挡下那些明枪暗箭呢?这个想法才微微冒出一点儿苗头,轩辕朔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骄傲如她,又怎会轻而易举地放弃这些呢?也罢,既然她想,只要他的势力足够大,她就算是再如何,也没人敢动她。
窗边均匀的呼吸声入了轩辕朔的耳,这个人,已经来了很久了吧。“进来吧。”轩辕朔缓缓开口,修长的手指捏住了白玉茶杯,啜了一口。
万源儿着了一身玄衣进来了,头发束了冠,高束起来,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英气,他的眼圈有些发青,精神却是不如以往了。莫不是这些天跟白震岳跟得紧了累了?
万源儿先是恭敬地拱手作揖,而后才汇报着他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公子,白震岳一派最近流窜到姑苏附近,尚不知意欲何为。”万源儿一五一十地回着。轩辕朔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将刚刚写着‘颜渊’二字的宣纸很自然地丢进了香炉。宣纸渐渐发青,尔后一阵亮光之后终于化为灰烬。
“白震岳不成气候,不过今日的行为却也反常。”白震岳失了武林盟主之位以后便闭关养伤,可不过一个月便又带着弟子四处教徒授艺,他南派倒是壮大不少,然而这也便罢了。四处收徒尚且说得过去,可是他掩盖在收徒之下的那些行径却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这白震岳每经一地不是到奴隶市场去买女奴,便是到妓馆去带妓子。这些姑娘的年岁都不过二八年华,大了不要,小了的也不要。这些年轻的女子,最后却都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不知所踪。
轩辕朔实在怀疑,白震岳是在拿着这些年轻的女子练邪功。探子前不久来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南蛮人。
巧的是,此人的名字轩辕朔倒是挺熟悉的——兰元鸿,兰燕脂的兄长,蛊毒世家的传人。他曾经在蛊毒上栽跟头,事关蛊毒的一切,他都得多留一个心眼。
“白震岳近日住进了留仙楼,香叶派了阑香伺候。”阑香明面儿上是留仙楼的当家乐妓,是个娇柔美貌的女子,实则却是天机阁里一级的杀手。看她的皓腕,前一秒可以弹奏着高山流水,下一秒也能锁紧你的喉头,一招置你于死地。阑香的功夫,对付白震岳不在话下。
“虽然如此,你也要多盯着,不要打草惊蛇。”轩辕朔的心思何其透彻,百密终有一疏,而这个纰漏,绝对不能出现在他手上。轩辕朔的修长的手指没有由头地一点一点打着节拍。一双深邃的黑瞳锁紧了万源儿,“可如若,他不识好歹,便一个也不必多留。”总而言之,除非轩辕朔知晓了内情,否则这些人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姑苏。
轩辕朔再交代了几句,万源儿便退了出去,却并不直接回留仙楼,而是蒙了面纱,往回留仙楼背道而驰的方向去了,他轻车熟路地跃上屋檐,在各家的屋檐上穿梭,终于停在了一处并不起眼的青瓦院子,稳稳地落在了那颗黄桷树的树干上,露出的一双如水的杏眼盯着正对着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