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也做不到像陈京澍那样,敢无时无刻不遮掩内心地,将爱意挂在嘴边。

她只敢拿过两个抱枕,把心藏在团团的棉花里,再借物去给他暖手。

“静静,你这就矫情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就是这样别扭又拧巴的人。”

陈京澍瞧着她,多时长叹了口气,“行,还能坐我身边拧巴,已经很有长进了。”

...

林逾静转过头,只瞧着车窗外的新年景象。

心想:今年终于过了个热闹年。

褚言直等后车厢安静了,才问:“先送静静去万襄,我们再去老宅吗?”

“不然呢?”

“京哥,你看看几点了。从北四环到长安街,再去诚园,老爷子早睡着了。”

闻言,林逾静道:“不方便带我的话,可以把我丢在附近的咖啡馆。”

褚言笑了声,“静静,你没去过他家老宅不知道,方圆百里空空荡荡。我都不敢想,京哥要是从小生活在那里,得被压抑成什么样。”

他们滨海小镇少年的童年,是踏浪,赶潮,和盛夏大海比喧嚣。

刻在骨子里的恣意洒脱,绝非这古板的朱门大院,可以轻易改变的。

“一会儿车子停远点,你陪她在车上等我。”陈京澍说道,然后又连忙给她解释,“不是怕你见陈家人。主要大房比较复杂,我不想你被她注意到。她...太危险...”duwo.org 比奇小说网

不用他过多解释,林逾静也能猜出世家豪门,关系往往都是错综复杂的。

一个华仁集团,旗下子公司尚且各式繁多。

偌大的陈家,还只论各房关系亲近的叔伯。

子女们的岳家,婆家,弯弯绕绕间整个壹京有点脸面的,估计都多少沾些关系。

思忖至此,林逾静转头看向窗外,嘴角的笑意都泛出苦涩。

千言万语,一并融进这无边夜色里。

她就看着车子穿过繁华都市,一路驶进幽静山林。

临近山的闸口,居然还有门岗护卫。

褚言亮了通行证,那人才拿对讲机,“是京澍少爷,放行。”

林逾静颇为好奇,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陈京澍。

只动唇,不发音,“京澍少爷?”

“真该拿面镜子给你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可没有,少爷又不是贬义词。”

这是林逾静又一次被陈家的势力给震惊到,这一座山似乎都姓陈。

夜里的山路,路灯亮如白昼。

昏白的天际线,可见山涧水雾晕染,道路两旁植满了常青。

映着车灯,浮影稀疏掠进车厢,再快速飘远。

林逾静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感叹,车子很快便停靠在依山而建的古朴老宅前。

陈京澍像是也在默默提一口气,下车前先看向她,“你和褚言就在这四周逛逛,我约莫一个多小时就能出来。”

林逾静点头,下一刻感觉到眉心落下一个吻。

“我进去了。”像是生离死别前一秒,他眼眶内尽是缱绻流淌的爱意。

车门再度被关上,林逾静就瞧着陈京澍快步走进迈进院门。

直挺的背脊,消失在考究的游廊内。

“要下车逛逛吗?”褚言问道。

林逾静望出车窗,“晚上的山里,不会很冷吗?”

“不冷,陈家的地界,光脚都是热的。”这话是反讽,但也是真的。

陈家老宅选址时,一要风水好,旺子孙;二要地界佳,宜休养;三便是要与其他宅子有区分。

诚园依山,看似孤寒,但实际冬暖夏凉。

林逾静推门下车,周身如温水淌过,“真是,有钱人的世界,想都想象不到。”

“林才女,你现在应该也不差。”她心态向来平淡,年前那一周,国内媒体都快把她这位治愈系画家吹上天了。偏她还能闷进画室,两耳不闻窗外事,“听说,光是壹京的各大美术馆,就不知道给你发了多少邀请函,希望你的作品入展。”

林逾静抿出一个浅笑,“我从前的画都是出售商品。练手画只会自砸招牌,入展也要半年后了。”

“好事多磨,才能让人倍感珍惜。”褚言倚着车前盖,“美术馆同理。”

林逾静望天,颤了颤肩。

她那为人感叹的气运,其实都是磨出来的。

这时,两人身前一亮。

一辆黑色公务用车停到他们身边。

后座车窗落下,林逾静时隔多年,再次见到了多年前的老雇主。

陈嵘清五官样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富有亲和力,别人是不怒自威,他是不笑自与人亲近。

“陈副局。”褚言上前一步,略显紧张地挡住林逾静。

陈嵘清只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连眼底的微表情都没泛起任何变化,“嗯。天这么冷,怎么不进家里坐。”

与陈嵘清的松弛有度不同,褚言完全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不了。等陈总出来,我们就回。”

陈嵘清点了下头,公式的道了句,“辛苦。”

然后升上车窗,车子快速驶离,再停靠于正门口下车。

“刚那个就是京哥他爸。”褚言以为她不认识,低声给她解释。

林逾静抿了下唇角。

回忆刚刚陈嵘清虽没理会自己,但视线明显是停留在她脸上的。

绝非鄙夷,或者好奇,当然也没有多么友好。

而是像看路边的小猫小狗,是充满玩味的眼神。

“嗯,他爸长得挺年轻。”林逾静敷衍一句。

彼时,“方圆天地”小禅房内。

陈京澍端坐次位。

温杯,洗茶,沏茶,平时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也有静心凝神泡茶的涵与雅。

澄黄如金地茶汤,满室茶香。

陈镇风捏着茶盏,却有些提不精神。看得出来这次姜家的事,给老爷子不小的打击。

年轻时也是跺跺脚,壹京为之震三震的人,不住叹气,“原本想着用这门亲,给你增加一些立足的筹码。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爷爷,我还是觉得,这世上永远只有利益才能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为牢靠。像这样面和心不和的姻亲,总是容易有裂痕。”

陈镇风又摇了摇头,“你还年轻,总觉得有时间靠自己。但姻亲却是能快速拉动两家齐心的法子。特别一有孩子,利益也没血缘牢靠。”

“爷爷,我...”

“这次是爷爷没给你选对妻子,你放心,再选的姑娘,一定不会像姜家那丫头。”

“你爷爷最疼你,京澍你该快点说谢谢。”陈京澍正想如何推脱时,陈嵘清推门进来,笑呵呵说道。

陈京澍皱了下眉,直言,“爷爷,不用再为我费心联姻,我不会...”

“京澍呀!”陈嵘清再次打断他的话,“还用爸爸再提醒你,继承华仁的首要条件就是,服从家中一切安排。”

“是吗?”陈京澍放下手中茶盏,“那我觉得,我姐最合适。”

亲儿子总能一句话点燃亲爹的火气,但隔辈亲的爷爷坐在那里,陈镇风立刻制止陈嵘清的动作,“好了。他现在不愿意,是因为姜家那丫头的事让他丢了面子。你做爹的,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儿子。”

“您心疼他,那个臭小子可半点不心疼您。”陈嵘清在外无比斯文一个人,面对陈京澍都忍不住原形毕露。

“联姻的事,往后再说。姜家那边有没有通知发丧事宜?”陈镇风有心维护他们父子间感情,直接岔开话题道。

陈京澍:“姜家本家不发丧。老姜的意思是,等他回国了,只宴请我们这群年轻小辈。”

“行,不落人口舌最重要。”陈镇风说着,缓缓起身,“老头子老喽,先回去睡了,你们父子俩聊吧。”

调和剂一走,陈京澍也不想继续坐在那里和陈嵘清虚以为蛇,“爸,那我也回了。”

“这么晚了,不住下吗?”

“褚言在外面等我。”

“咱们家,还不差一间客房。”

“我还是更住得惯万襄。”陈京澍直接去拿衣架上的外套,“您早点休息。”

“你是记挂门外的姑娘吧。”陈嵘清端着茶盏,神情是不变的恣意悠慢。

“您什么意思?”陈京澍立刻警惕地看向他。

“我刚回来的时候,见到的。”

“你最好离她远点...”

“急什么。”久居高位的政界人士,连面对儿子都笑得虚情假意,声音低沉且慢,就像最平常不过的父子聊天,“养个女人而已,你随意玩。让她住在你哪栋房子里都无所谓。”

“但你要明白,就像今天,就像此时此刻,她永远不会以女主人的身份,进到我诚园。”

“爸,我和很多人玩。玩股票,玩投资,玩车玩表,就是不玩女人和感情。”陈京澍几分恼道。

“那你也要想想,是谁给你的资本,让你玩这些。”陈嵘清依旧不急不缓,警告威胁一番后,还不忘再给颗甜枣,“好了。别为了一个外人,伤到我们一家人的和气。”

陈京澍理了下衣摆,声音淡漠,“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您早点休息,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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