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昏迷

只是一瞬间,刘羡阳便感觉胸口传来剧痛,剧烈的疼痛让他难以呼吸。

而那白发老人身影一闪而逝。

竟然不曾多看一眼,仿佛踩死一只路边蚂蚁一般,毫不在意。

料定高大少年在这一拳之下,毫无生还的余地。

少年倒地不起,眼神逐渐恍惚,眼前似乎被雾气笼罩。

不时,远处挤满了小镇的镇民。

嘈杂的议论声,传入刘羡阳的耳中,模糊不清,嗡嗡作响。

刘羡阳眼神愈发涣散。

就在即将昏迷时,只见一对少年少女挤过人群,向自己跑来。

瘦弱的少年,皮肤黝黑,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刘羡阳!刘羡阳!”

草鞋少年声音颤抖,跪坐在高大少年身侧,手足无措。

虽然,已经看不清少年的眼神,但刘羡阳知道,少年此时眼中充满了绝望。

刘羡阳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少年那双不知该放在哪里的手。

刘羡阳咧嘴一笑。

高大少年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草鞋少年嘴唇嗫嚅:“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先是自己莫名其妙的活不过半年,再是刘羡阳如今这副模样。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只不过是想活命而已!

怎么就被人糟蹋的像狗一样?

草鞋少年双手颤抖,紧紧握住刘羡阳的手。

少年身后一袭墨绿色长裙的少女,默不作声,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高大少年似乎想说什么,只是眼皮沉重,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便昏死过去。

人群中忽然有人高喊:“铁匠铺子的阮师傅来了。”

“还有药铺的杨掌柜。”

“那胸口都塌下去了,杨掌柜来了,恐怕也没法子吧。”

精壮的汉子穿过人群,面色铁青。

汉子身后,铁匠铺子学徒立刻上前,把已然昏死过去的刘羡阳抬上担架,朝着铁匠铺子跑去。

阮邛扭头看向身侧的老人。

“有劳。”

老人点头:“应该的。”

老人不再耽搁,快步走向铁匠铺子。

“那老猿出手好狠!这分明就是冲着要了刘羡阳的命去的!爹!这你还不管!?”阮秀愤然道,“刘羡阳可是你徒弟!”

汉子叹息一声:“耽误之急,还是先保住刘羡阳的性命。”

汉子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草鞋少年。

“陈平安,不要做傻事。”

名叫陈平安的少年,神色平静点了点头,说道。

“我去帮忙。”

说罢,跟着没走远的老人朝着铺子走去。

溪畔。

剑铺中。

草鞋少年一言不发,身形端着水盆不停忙碌,端出去血水,端回来清水。

不知来来回回多少趟。

躺在床上,胸口凹陷的高大少年,此时,额头上放着一片槐叶。

这片槐叶正是前几日,齐先生为陈平安求来的。

此时,已经不再嫩绿,黯淡无光。

药铺的杨掌柜额头汗水密密麻麻,最终还是叹息一声。

“唉!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屋子内先是一片死寂,突然有人一脚踢翻少年刚换来的清水。

“姓杨的!你耍我?刚才你不是说,陈平安拿出这片祖荫槐叶,你就有五成把握救活刘羡阳吗?”

阮秀毫不顾忌及自己同样被溅了一身水,怒喝。

杨掌柜连忙起身,想要躲开,依旧躲闪不及,浑身湿透。

老人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眼中有些许怒意,可看见少女的怒容后,只能悻悻然压下。

“你……如果今天受伤的是陈平安,有这片槐叶,确实有五成的把握,可这刘羡阳不是槐叶的主人,我也只能凭借槐叶,勉强吊住刘羡阳一口气……”

陈平安给老人递过帕巾。

“杨掌柜,您再试试。”

杨掌柜没有伸手接少年递来的帕子,也没有言语。

“求您再试试看。”

少年再次请求,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

老人轻轻叹息,仍然不愿接过帕子:“孩子,老夫已经尽力了。”

少年扯起的笑容有些僵硬。

草鞋少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高大少年,朝屋外走去。

“陈平安,不要做傻事!”

立在一旁,郁闷憋屈的汉子,再次冲少年说出同样的话。

说话间,一把拉住就要跟着陈平安一起出去的女儿。

陈平安清了清嗓子。

“嗯!我是想去找找看,还能不能再找到几片槐叶,没准还有希望呢。”

杨掌柜微微摇头。

找?祖荫槐叶找到又能如何?是要能拿到手里才行啊,现在又能去哪找?

那槐叶陈平安也只是勉强得到一片,岂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

去找人要吗?得到槐叶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给?

少年背影远去。

屋内的少女甩开汉子的手,瞪着汉子。

“爹!陈平安说的话你信?那肯定是要找老袁去报仇!”

阮邛无奈,可始终堵在门口,不让半步。

阮秀愤怒跺脚,冷哼一声。

陈平安离开铁匠铺子,石桥处,看见一道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少女。

少女眉如远山,英气勃发。

陈平安诧异出声:“宁姑娘?”

名叫少女的宁姚,微微点头,二人并肩而行。

两道身影闲聊,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

不知怎的,少女似乎是被少年言语惹怒,一巴掌拍在少年后脑勺上,加快了脚步。

陈平安最终来到了泥瓶巷,敲响了邻居宋集薪的门,开门的是宋集薪的婢女,稚圭。

少女探头探脑:“稀客啊!可是我家公子不在,有什么事吗?”

陈平安说道:“我找你,稚圭你有槐叶吗?多余的槐叶。”

陈平安开门见山。

名叫稚圭的少女,眨巴眼睛:“你要槐叶干什么?救刘羡阳?”

刘羡阳在铁匠铺子那边,被人打烂胸膛的事,早已在小镇传开。

陈平安点点头:“我有一片,但只是吊住了刘羡阳的一口气,如果你有,我可以买,用那些铜钱。”

铜钱,自然是指小镇外来人的铜钱,他知道那些铜钱很值钱。

稚圭笑着眯起眼:“真是不巧,没了。”

陈平安看着少女的眼睛:“可以买的,价格你说,或者其他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

少女眼神真诚:“是真的没了,不骗你。”

陈平安眼神陡然一黯:“这样啊。”

少年没有再过多停留,转身离去。

看着陈平安离去的背影,名叫稚圭的少女,一改先前的天真神色,冷哼一声,拍上了房门,嘴里碎碎念。

他刘羡阳的命,一片槐叶都比不上,又能值几个金精铜钱?

你陈平安还是省省吧,小心死的时候,连个棺材板都买不起。

“活该你陈平安是穷苦命,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好东西,说送人就送人?!”

少女眼神复杂,似乎想起几年前的一场大雪。

突然,少女咧嘴一笑,然后抿了抿嘴唇,伸手揉着小腹。

“求人都不会?你要是早来一时半会儿,没准还能剩下几片。”

稚圭心情好转,朝着屋子走去,看见在水缸旁趴着的土黄色四脚蛇,头上冒出角的四脚蛇。

少女转瞬间没了好心情,阴沉着脸,快步走到水缸旁,一脚踢翻晒太阳的四脚蛇。

四脚蛇被踢到墙边又弹了回来,被少女脚尖踩住。

“好死不死的你这畜生嘴馋?你给我听好了,欠了债是要还的!”

四脚蛇嘶嘶哀鸣,却不敢挣扎半分。

稚圭猛然转头,隔着矮墙,看向陈平安的院子里,只是那里空无一物。

少女眯眼。

那边传来一道少女听不见的叹息声,随后在原本就空无一物的地方,似乎又少了些什么。

少女撇嘴,眼中满是戏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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