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一听,怔了一下,急忙与黛玉站起来相迎,琥珀前去打起帘子,却听见门外响起北静王温煦平和的声音:“董先生,这边请。”
迎春向门外望去,但见一位二十三四的青衫女子,手里拿着一个青布包裹,嘴角含着一丝浅浅微笑,缓缓走了进来。
迎春一见这女子,心中便暗自惊叹了一下,这女子,长得模样秀美可亲也就罢了,偏还自带一种沉稳尊重的气场,而且看北静王对她的尊重态度,又不像是水溶的姬妾,一时间,竟想不透北静王带这个女子来用意何在。
“这位便是贾老夫人了吧,在下杏林阁董欲言,见过老夫人与小姐,夫人。”那董欲言说完,便对着贾母,迎春,黛玉盈盈行了一礼。
声音温柔又悦耳,仿若春风拂面一般。
“杏林堂?”迎春怔了一下。
迎春记得她上次重病,孙绍祖便也是找的杏林堂的一位先生过来给她看病的。
“是的,这位杏林堂董欲言董先生,是太后身边的御医,脉息针灸天下无双,我特意请她来给贾老夫人瞧病的。”北静王对迎春道。
啊,原来这便是那位传说中的女国手。
她长期待在太后身边,怪不得气质中竟是有几分说不出的端庄高贵神色。
“王爷过奖了,王妃的病,民女未能尽到力,一直很遗憾。”董欲言略带歉意的低声道。guwo.org 风云小说网
“董先生何出此言,这数月来董先生一直在内子身边殚思极虑,呕心相伺,”提起逝去的北静王妃,水溶的神色又暗沉了下来,“只是内子阳数已尽,董先生能让她在小王身边多留数月,小王已是感激不尽了。”
北静王这话不假,很早京城便传出北静王妃病重沉疴的消息,各大名门都纷纷打起了这北静王继妃的主意,只是偏又煎熬了许久,北静王妃才仙逝,其中董欲言之力,不可谓不重。
黛玉听了此言,方想起这位北静王半年之前经历了丧妻之痛,不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迎春也顺着黛玉的目光望向北静王,只是水溶面上除了些许忧伤,依旧跟平时一样平稳随和,看不出太多的不同。
果然,这些帝王级别的人,从小便要求为人沉稳,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哪像孙绍祖那种小吏人家出身的孩子,动不动就呲牙怒目给人脸色看。
只是迎春这刻想起孙绍祖,虽然还在是心中挤兑,但竟有种隐隐的亲切感,唔,两天不见,竟然会想他了么。
迎春脸微微一红,又将目光转向董欲言,但见那位董先生面上依旧带着收敛的微笑,低头对北静王道:“王爷厚爱,小女无以为答,唔,今日此事,定当尽力为之,不负王爷所托。”
她说罢,便悄然无声的来到贾母榻前,半跪了下来,对贾母道:“我先看一下老夫人的脉息吧。”
迎春黛玉见状,都悄悄的站在一边,一声息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董欲言站起了身子,微笑着道:“还请小姐,夫人跟王爷放心,老夫人属于思郁过多,受了惊吓,导致寒邪入侵所致,幸老夫人平素保养的好,我替老夫人扎几针,然后再服上几副汤剂,调养几天即可,只是这心病却不是药力可为,老夫人暂且不要担忧儿女的事情,一切都会好的。”
针灸需要安静,一针下去要位置丝毫不差方可,于是除了鸳鸯一人留在了贾母屋内,其余人便都退去了正厅。
琥珀将门捎带关上,迎春这才上前向北静王道谢:“王爷危难之际及时援手,拙姐妹感激不尽。”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夫人无须多礼。”北静王微笑着道。
“祖母身体,对我对我表妹来说都是头等大事。”迎春这话一点不假,贾母如不在了,黛玉就彻底成了孤女了。
她停顿片刻,又接着道:“王爷又是怎么知道我祖母病重的呢?”
北静王笑而不答,只是低头间,却见桌上散乱着几张信纸。
纸上墨痕半干,字迹娟秀清隽,跟迎春遗留在自己府上那本诗籍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只是信纸上涂涂改改,可见下笔之人心中颇多顾虑。
这个姑娘,就跟她写的诗一样,永远都那么小心翼翼,顾虑重重,这跟她那位冒失又喜欢乱作主张的姑舅表姐一点也不像。
这两姐妹,中和一下就好了。
“我不是交待过么,你们这边有什么事,直接让陈嫂告诉我就好,我这话不是客套话。”水溶手指在那几张信纸上轻轻来回划着,眼睛却是望向黛玉。
黛玉面上一红,原本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些许血色,反倒比以往有了点生气。
“打搅王爷多日,已是不该,王爷身处要职,事务繁多,怎好再给王爷生事——”黛玉红着脸解释,水溶却是摆摆手打断了她:“贾老夫人住在我这,倘若身子有什么闪失,我反而无法交代了,林姑娘不应该不懂这个道理罢。”
林黛玉听他语气中隐隐有指责之意,一时只觉更加窘迫,她在贾府多年,处处小心,加上贾母疼爱,除了跟宝玉拌拌嘴,那真是一句重话也没听过的,此刻听北静王这样一说,不由得怔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觉眼睛酸涩,唯有紧紧咬住嘴唇,方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迎春见状,不禁带着几分诧异的神色瞪了北静王一眼,正待说话,却见房门打开,董欲言从里面走了出来。
“回王爷及小姐夫人,我已经替老夫人将淤血放出,我这边拟一张方子,王爷让人去把药配上即可。”董欲言说罢,便来到桌前起草药方。
她不一会功夫,便将药方写完,然后递于北静王,迎春自然又是不住感谢。
“唔,这位神仙般的姑娘,似乎禀气有些不足,”欲言望着黛玉,忽然微微一笑道:“要不我也替姑娘把上一脉,熬几剂汤药调理一下罢。”
迎春听了,心中大喜过望,正要答谢,却见水溶着几分嘲讽的神色,却又一本正经的严肃着道:“这位姑娘的病不是汤药能治好的,她自己不愿意好起来,喝几缸的药都没用,董先生还是不要浪费功夫在这了。”
迎春听了这话,肚子里顿时燃起一股怒火,倘若不是在水溶的地盘,她便早就要劈头盖脸的朝他发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