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浅熹的话,触动的不仅是颜雅月,还有黎深陌。
他内心的压力和委屈,从未宣之于口,这么多年,他也早就习惯了独自忍受。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妈妈能好好活着,即使永远无法痊愈,他也愿意陪她一直这么耗下去。
直到刚刚徐浅熹那番话,像是直接触碰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原来不是真的无所谓。
他也盼望着,妈妈有好起来的那天,能像以前一样,优雅的弹钢琴,能看着他娶妻生子,共享天伦,而不是只能困在医院,惶惶不可终日。
“黎深陌……”
徐浅熹被他抱的有些紧,刚要挣扎,发现黎深陌将下巴抵到了她的肩膀上,鼻尖还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徐浅熹僵着身体不再动弹,任由他抱着自己,抬起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背,给他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浅熹都脚酸的有些站不住了,黎深陌终于松开她。
徐浅熹仰起头问:“你哭了吗?”
黎深陌:“没有。”
徐浅熹:“我肩膀的衣服好像湿了。”
黎深陌:“那是汗水。”
徐浅熹:“……”
好吧,汗水就汗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要她不拆穿他,他就没有哭。
看望过颜雅月,黎深陌带着徐浅熹前往医生的办公室,讨论颜雅月接下来的治疗。
等他们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全黑了。
走在安静的道路上,风吹动树枝摇晃的影子,都带着几分暗影沉沉的味道。
徐浅熹的心里一直惦记着颜雅月提到的车祸,见四下无人,轻轻的扯了扯黎深陌的衣袖,歪头问:“阿姨一直放不下当年的车祸,真的只是因为悲伤过度吗?”
闻言,黎深陌迟疑了片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黎深陌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当年车祸的场景。
他那个时候正在准备数学竞赛,每天都要做大量的习题进行训练,陪爸爸去研究所的路上,他正坐在副驾驶座上,做着刚拿到手的习题卷子,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意外发生的时候,他只来得及看见一辆车从十字路口闯红灯,朝着他们撞过来。
危机关头,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只看见他爸爸为了保护他,紧急打了方向盘,让他避开了最直接的冲撞力。
他晕迷前,最后的印象,是车子的安全气囊弹开,还有他爸爸被鲜血染红的画面……
这样突然发现的意外,完全没有交代遗言的机会。
他爸爸是当场身亡,救护车还没有赶到时,就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是父爱最后的保护,还是黎深陌命大,车子被撞成那样,就连肇事司机都当场死了,他却只是擦伤了手脚,还有轻微脑震荡。
在医院观察了几天,就出院了。
根据当时的调查的结果,他爸爸的车子各项指标正常,油门刹车方向盘……全都没有被人动过手脚的可能。
事发时,也有过自救反应,全都属于正常反应,没有服用任何药物的迹象。
肇事司机属于酒驾,酒精含量严重超标,意识模糊,错把油门当刹车,在十字路口过红绿灯时,才会突然冲出马路,撞到了刚把车子开到对面马路的黎礼和黎深陌。
由于肇事司机也是当场死亡,与黎礼又没有任何过节,加上家属道歉态度良好,对赔偿也毫无异议,案件就这么顺利的结了。
徐浅熹:“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就撞上了你们的车,你后来有见过那个肇事司机的家属吗?”
黎深陌眸光微闪,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我爸过世那天见过,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跪在我和我妈妈面前,一直给我们磕头道歉,说她丈夫是去喝朋友的喜酒,喝多了又赶时间给客人送货,才会开着面包车上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仅自己撒手人寰,还连累了我们家……”
颜雅月不是心狠的人,看见对方那么可怜,两个孩子还脏兮兮的,像是没过什么好日子,当时就心软了,赔偿款也没有要,就让他们走了。
案件结束后,黎深陌跟他妈妈虽然很难过,但并没有多想。
颜雅月失去了深爱的丈夫,但还惦记着年少的儿子,想着不能让他既失去爸爸,又没有妈妈,所以努力振作起来。
黎家是书香世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家境殷实。
颜雅月自己就是优秀的钢琴家,以她的能力,把孩子好好养大,不成问题。
可谁知道,她在整理丈夫遗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份手稿。
上面记录的是黎礼的工作日记。
除了各项生态环境指标,还有他在工作调查中,发现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当中可能涉及到巨大的利益牵扯……
黎礼似乎早就意识到,或许有人并不想看见他的调查报告,所以他赶在周末写完报告后,连工作日都没有等,就急着把报告送到研究所。
没想到,还是没能把那份报告送出去。
黎礼发生事故的车子在救护车赶到时发现漏油,只来得及把人从车子里扒拉出来,就发生了爆炸,他的笔记本电脑和随身携带的文件,全都焚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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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发现,加上黎礼在做这份调查报告时,频频露出的焦虑状态,让深爱丈夫的颜雅月像是陷入了某种魔怔。
坚定的认为她丈夫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一头钻进了想要找出真凶的偏执里,怎么都出不来。
闹过法庭,闹过警局,最后因为拿不出切实的证据,全都被挡回来,维持原判。
黎深陌察觉到他妈妈精神状态有异,把人送到医院,才发现他妈妈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
黎深陌:“我当时年纪也小,一直被家里保护的很好,骤然面对这种意外,本能只想保护好妈妈,过了几年,等我想要再找肇事司机的家属,询问当年这件案子时,发现他们在当初结案没多久,就举家搬走了,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