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的少年站在那儿,身形笔直,如一柄出鞘的剑,俊美的脸上表情一片漠然。
他向吕子亮摇了摇头。
“亮叔,我和你们一起。若你们赶不上牛车,我还能帮你们扛米粮。”
吕子亮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看吕如云,带着他和自家闺女大摇大摆跟着进了许家的大门。
吕如云咬紧牙关。
算了,反正这个燕维安心思单纯,只需过后花时间哄一哄,自然会相信她的!
她含恨离开,心里却已经对着吕家父女扎了好几遍小人。
许家正厅。
接到消息,家主许文豪赶忙出来,看到胖夫人登时一惊。
“表姐,你怎么……”
“废话少说,把诊金给人家回春堂,再帮我去县衙催一下,尽早将那小贼捉拿归案。”祝夫人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许文豪当然知道回春堂,不疑有他,拿了钱给易南星。
易南星掂量了一下,笑眯眯地拱手,却没马上走,而是走到了吕子亮这边。
爷爷让他多多关注这个叫吕子亮的汉子,现在有机会亲眼见证,他干嘛要错过?
许文豪还想再和自家表姐说会儿话,却听祝夫人道:“这位先生方才在街上救了我一命,他说欠了你们钱,你早些和人家算清吧。”
许文豪又是一惊。
怎么就这么巧?
他方才认出,这个板着脸的庄稼汉,就是之前来卖女儿的那个窝囊废。
瞧着精神面貌完全大变样了啊。
而且这个丫头虽然面黄肌瘦,但根本不像病人,不像他的幺儿,已经完全……
许文豪闭了闭眼。
吕子亮冷着脸任许文豪打量,忽听旁边的吕三昧幽幽开口道:“算了爹,还是把我卖了吧,这笔钱咱们还不起的。”
吕子亮愣了愣,但很快意识到了女儿的意思,马上怒气冲冲地道:“说什么呢?许二公子能越过许老爷去吗?咱们当然得以许老爷的话为准,您说是吗许老爷?”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抬头谄媚地冲许文豪笑。
听到这熟悉的爹味语气,许文豪在心中鄙视了吕子亮一番,但又有些疑惑。
“你们这话什么意思?我儿方才难道说了什么?”
许晗后背冷汗涔涔,忙道:“不是的爹,我……”
“方才二公子说,我们欠了10两,但利滚利一共要还20两银子。”吕三昧清脆地应道。
主位上坐着的祝夫人眸光一冷。
许文豪狠狠剜了一眼已经蔫了的许晗,“不成器的东西,还不滚蛋!”
许晗悻悻地告退。
许文豪重新换上和善的表情,“既然你女儿已经康复,你又筹回了银子,我许家自然不会再难为你。”
“许老爷确定,真的是10两?”吕子亮道。
许文豪脸上的笑都快僵住了,“不错,当初谈好的就是10两。”
吕子亮从怀中掏出一个破布包,打开来,其中都是零零散散脏兮兮的碎银。
旁边的易南星险些没憋住笑。
明明刚刚人参卖了120两呢,他还特地给了20两的碎银。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吕大叔竟然把这碎银弄得更碎了!
再搭配愁苦的表情,抖抖索索的动作,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怜。
那边祝夫人和蓉儿果然已经红了眼圈。
许文豪都看不下去了,接过布包后都没怎么仔细清点,摆摆手,“以后自己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自己的闺女。”
吕子亮起身道别,领着女儿和燕维安一起离开,却没注意到祝夫人和蓉儿交换了一个眼神。
走出正厅,吕三昧觉得神清气爽,腰都挺直了。
这个债还清,再加上卖人参的第一桶金,暴富计划可以开始提上日程了!
“诶,你们等等!”
三人回头,就见蓉儿提着裙摆跑了出来。
“蓉儿姑娘有什么事吗?”吕子亮问。
蓉儿跑近跟前,捂着胸口喘气,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吕三昧。
“吕姑娘,你愿不愿意来做丫鬟?我觉得你很机灵,我……夫人可以给你开很高的月钱,以后还能带你去府城呢!有了月钱,你家人也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吕三昧蹙眉看她,忽然一瞬间明白了。
怪不得刚刚她觉得什么不对劲!
她一直以为,这个蓉儿是那位祝夫人的丫鬟。
可是细想,蓉儿从来没有自称过奴婢,反而自称过“本小姐”。
祝夫人也只叫名字,没有摆主人的谱。
刚刚看到蓉儿被踢伤,祝夫人也对她非常担忧。
综上所述,吕三昧基本可以确定,这位蓉儿小姐来历肯定不凡,只是特意隐瞒了身份。
且不说吕三昧根本不想去当丫鬟,就冲这位蓉儿小姐隐瞒身份的行径,她就觉得分外不可靠,还是少掺和为妙。
古代的丫鬟可不是简单的给人打工,根本没人权可言好吧!
“多谢小姐的好意,但我更希望和家人在一起,靠自己的双手双脚踏踏实实地干活赚钱。”吕三昧微笑。
蓉儿叹气,“好吧。不过啊,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
她咧嘴一笑,可这一下又扯到伤处,“嘶嘶”倒吸冷气。
吕三昧伸手一指后面走出来的易南星,“不然你去回春堂开点药?”
蓉儿点头,挥挥手往回走,“那你们慢走,下次来镇上,记得来找我玩啊。”
吕三昧扯了扯嘴角。
不好意思,姐没空和小丫头片子玩,姐只想赚钱养家~
从许家出来,自然是去买米粮。
想到在家的贺胜男肯定闷得慌,吕三昧和吕子亮商议了一下,又去绣坊买了一些针线、去布庄买了两匹白布。
“三妹,为什么买白布?”一旁沉默已久的燕维安终于开口了。
吕三昧瞥了他一眼,“还以为你刚刚受情伤,不想说话了呢。”
毕竟从和吕如云分开之后,燕维安就一直没精打采沉默不语,一副被人甩了的生无可恋脸。
燕维安:……
看他又是一副要崩溃的样子,吕三昧才解释道:
“我刚刚看了布庄的布匹颜色,实在很老气,而且种类也少。按我妈……我娘的审美,那些颜色她根本看不上,应该会自己想办法染色。”
贺女王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是一套套时装和珠宝拼出来的实绩啊!
燕维安一愣,“婶子还会染布吗?”
吕三昧骄傲地挺了挺胸,“洒洒水啦。”
吕子亮在旁边笑得一脸宠溺。
三人紧赶慢赶,但还是没能赶上回村的牛车。
树下其余拉板车的转达了吕大龙话,还不忘数落三人:“分明是约好的时间,偏偏有些人就是不守时,趁着天还没黑,赶紧自个儿走回家去吧!真是一群作死的。”
吕三昧:……
她也不想的好吗?
谁知道在许家遇上那群事儿逼啊?
正犯愁呢,旁边一辆骡车经过,吕如云的笑声传来:“燕哥哥、三叔、三妹,我送你们回村吧?”
吕三昧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燕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