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
乾清宫外,宁杏儿跪在玉阶下,整个人摇摇欲坠,却兀自咬紧牙关忍住。
不知过了多久,宫内才出来一个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走到跟前,满脸歉意看她。
“贵妃娘娘,不是奴才不帮您,是皇上这时候真的在小憩……您不如先回去吧,等皇上醒了,传召您再来?”
宁杏儿苦笑,却摇了摇头。
小太监暗暗叹了口气,回想刚刚皇上阴沉的脸色,心里只能为宁家默默点了根蜡。
原本以贵妃娘娘的品性和母族力量,再熬个几年,问鼎中宫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偏偏侯爷就出了这事呢?
让朝廷蒙羞不说,还平白连累了娘娘的大好前途。
小太监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但拿了宁杏儿的好处,他又不得不为她说点好话。
“她还在外面?”皇帝斜倚在龙榻上,抬手揉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
小太监跪下,“回皇上,贵妃娘娘似是真心请罪,所以一直在乾清宫外跪着呢。”
皇帝哼笑,“真心?若她这样也是真心,朕去找谁要回那牺牲的几万将士的性命?”
若是没有收到燕国公的密函,他断然不知在边关峻城发生了这样离谱的事情!
为了让朝廷不要放弃宁远侯,竟选择拉燕国公下水,让朝廷以为燕国公更无能?
当他是瞎的吗?
还有,宁家养出这帮废物,想干什么,造反吗?
小太监瘪了瘪嘴,又不是贵妃娘娘带兵,哥哥的罪和妹妹有什么关系呢?
但这话他当然是不敢说出来的,听到皇帝叫退下后乖乖地起身退到旁边去。
于是宁杏儿在外面一直跪到太阳下山,乾清宫内都没有一丝动静。
宁杏儿简直无比羞恼,只能优雅地往后倒地晕了过去,让宫女们送了她回宫。
回到凌波殿,等候已久的蒋氏匆匆上前来,“怎么样?皇上可有听进去求情了?”
宁杏儿跪了几乎一天,身子都在打颤,根本说不出话来。
蒋氏的脸色登时拉了下来,冷笑道:“娘家出事却派不上半点用场,什么独宠,什么皇后人选,也不知是谁吹过了头!”
大宫女秋吟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忍不住道:“宁夫人,娘娘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皇上都不见,如何为侯爷求情?”
蒋氏横了她一眼,“不过是个下人,这儿有你说话的份?”
秋吟气得浑身发抖,想再还击,却被宁杏儿暗中扯了一把,只能闭嘴,但一双眼睛仍是不忿地瞪着蒋氏。
过了一阵子,太医署才派了人来诊病,说了些虚无缥缈的话后开了药就匆匆离开。
宁杏儿让秋吟盯着小厨房熬药,这才抬眸看向蒋氏,轻咳一声,“皇上这条路的确走不通,若是侯夫人愿意屈尊,我为夫人献上一计。”
若是秋吟在此,定会察觉到奇怪:为何贵妃娘娘竟如此卑微地在侯夫人面前只自称“我”?
蒋氏不耐烦地道:“皇上都没法解决侯爷的事,还有谁能?”
宁杏儿微微勾唇,“自然是有比皇上更高一层的人。”
蒋氏正要出言讽刺,忽然想到一人、
是啊,这宫中不就有一个吗,也是如今唯一的一个!
蒋氏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宁杏儿支撑起身,找到旁边的柜子打开,从其中取出一只锦盒,又咳嗽了几声。
“侯夫人可携此物前去拜会卫国公夫人。
“苏夫人不仅是太后的侄媳妇,更是太后的表外甥女,和太后关系亲厚。
“她若是喜爱此物,定能说动太后在其中出力。”
蒋氏将信将疑地打开锦盒,看到其中的双面绣画,倒吸一口凉气。
美,是真的美!
而且绣工如此精湛,文绣院都没出过这等精品!
“好,你还算有点用处。”蒋氏赶忙把锦盒小心翼翼地收好,直接转身匆匆离开。
宁杏儿这才瘫在了贵妃榻上,心中一片悲凉。
“娘娘!”躲在旁边的秋吟冲出来,跪在跟前含泪抬头她,“宁夫人如此折辱于您,您为何要对她几次三番忍耐?单就她方才说的那些话,足够治她的大不敬之罪了!”
宁杏儿缓缓摇头,脸上只剩下麻木的神情。
那是她身上无法宣之于口的秘辛。
可是……当初的事,难道是她能选择的吗?
宁杏儿抬头看着窗外,瑰丽灿烂的晚霞铺满天际,光顺着窗沿倾泻进来洒满地面。
可她看着,像是刺眼的血。
这大概,会是她届时的结局吧。
仗打胜了,大军凯旋,带着缴获的满满物资和一大票的俘虏。
被抽来的农丁带着应得的军饷放归回家。
他们绝大多数没有什么军功,能顺利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赶紧脱离军营回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况且这笔军饷也丰厚,除了钱还有物资,让所有人都感念朝廷、感念燕国公。
一小部分混出了头,靠着军功已经跻身武将之列,譬如吕松就混成了把总,林元风则是百户。
这些人要回去京城,由皇帝进行论功行赏,最后看给他们封什么官。
大军班师回朝,从边关到京城,加上还要运送俘虏,路上还要走大半个月。
于是吕子亮动起了心思。
“要不我先回去一趟,把媳妇闺女小崽子们都一并接上吧?”
燕方郃为了养伤,专门有一辆马车坐,燕维安伺候在他身边。
听到这话,燕维安心中也是一动。
他想三妹了。
虽然离开好像也就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可是这仗打下来,看着身边的生生死死,竟像是过了半辈子。
这神情落在燕方郃眼里,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
这小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爷啊。
但他也着实好奇,让这小子牵肠挂肚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接人吧。”燕方郃颔首,然后想起什么,朝窗外道,“朱将军,你带些人去帮吕大夫一把。”
“好叻!”朱茂勇兴奋得摆出苍蝇搓手动作。
吕子亮:……这架势,也不知是帮他搬家,还是想把他们的厂子给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