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辛苦,所以由柳宣做东,请了华家人和吕家人到酒楼吃饭。
“哇,不愧是叫‘金堂楼’,装修得这么富丽堂皇。”吕三昧啧啧称奇。
说起来,燕维安上次来参加府试,有没有来这儿吃过饭?
反正等他和老爹凯旋了,去京城的路上肯定会路过府城,一定要带他俩也来见识见识。
柳宣向她挤挤眼睛,“知道为啥有钱不,因为~这间酒楼就是程家的产业。”
嘶——
看来程家才是府城的土霸王啊,先前的伏家和他们一比,简直啥也不是。
吕三昧心里好不感慨。
当初要是知道这一茬,直接就去找程家的人帮忙了,哪里还需要受一次牢狱之灾啊。
“还有还有啊,”柳宣凑近跟前,“你还记得你那些腐竹嘛?金堂楼可是一个大主顾哟,我在府城只找了他们这一家,因为只需要他们一家便能吃下你们村的所有产出了。”
吕三昧惊讶得直眨眼。
好家伙,原来程家还是他们的大金主之一啊。
她真心实意地拱手,“柳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柳宣嘿嘿笑,“谢我干啥,我不是有抽成嘛?你们的东西能卖得多,我抽的也就多,我的腰包也鼓鼓的呢。”
他拍了拍腰间,“不然我哪里来的钱在这儿做东请你们吃饭。”
吕三昧眯了眯眼。
这个柳宣还真是一个靠谱的商业伙伴。
若说金堂楼的大厅装饰风格是华丽,那包厢里面则是精华内敛。
不同的包厢装修风格也不同,或许是考虑到有女眷在内,柳宣挑选的是非常温馨的花朵主题包厢。
屋内四处装饰着梅兰菊竹,极有风骨的感觉,墙角的花瓶里还插着富贵竹。
热热闹闹的一大桌人坐在桌边,华雍和柳宣很快聊得火热,贺胜男和华凝心凑在角落里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畅想着接下来的绣娘征选活动。
而吕三昧则盯上了祝威身边的中年男子。
看起来和祝父差不多大的年纪,但和久病之后极为沧桑的祝父相比,这位中年大叔就有型多了。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胡子也修剪得很有型,皮肤是晒过后的古铜色,双眼炯炯有神,竟然还有点帅大叔的感觉。
吕三昧端了茶杯过去,“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大叔也赶紧端起茶杯回礼,“小夫人客气了,在下黎鲁,已经听祝贤侄提过了小夫人的事。小夫人虽是女子,却有一副侠义心肠,实在让人佩服。”
吕三昧汗颜。
“小夫人”是个啥称呼啊喂!
怪让人感觉不好意思的。
“您真是过誉了,我和祝大哥也是各取所需,凭祝大哥的文笔想,要闯出自己的事业其实也是早晚的事。”
祝威赶紧也端着酒杯插进来,“不不,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我当初的麻烦事没法解决,尤其令尊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及时救了家父,这份大恩大德,在下永世不忘。”
“好好,那你好好写书。”吕三昧赶紧打住了话题,今天可不是来组建夸夸群的。
她热切地看着黎鲁,“那我就套个近乎,称呼您一声‘黎叔’了。因为祝大哥和我提过您的事,我觉得您的那些游历经历是非常精彩、独树一帜的,如果能够记下来,整理成册,对于世人了解这个世界是很有用处的。”
黎鲁有些不好意思,“小夫人未免把在下看得太高了……”
“不,一点都不高,这是应该的。”
吕三昧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他。
“黎叔,读书人常说的一句话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然而实际上很多的读书人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或是身体素质不够,或是囊中羞涩,他们能够头悬梁锥刺股地熬到考取功名就不错了。
“但如果真的要进入最后殿试的层级,一定是要对整个天下都有了解,毕竟读书出来要做官,那就要为民着想、为民请命。
“反正是读书,看我们的话本是消遣,可看您的游记,就是对天下、对各地风土人情的了解。这对于读书人而言,是能大大节约他们时间成本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这也是一举多得:您和我赚到了钱,读书人们看到了天下。”
说完这话,吕三昧感觉整个包厢里都一下子安静了。
她疑惑地环视一圈,却看到了众人错愕的目光。
而更没想到的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华文绪。
“三妹妹说得好!”华文绪用力拍手,眼睛直放光,“等出了游记,第一本一定要卖给我!我也要看看这天下!”
小胖子华文绪不喜欢读书,只喜欢做生意。
他可喜欢老爹到处跑的自由了。
可是偏偏老爹华雍怎么都不答应他现在学经商,说做商人也要有文化,要他务必完成老华家多年出不了一个读书人的心愿。
小胖胖可苦恼了!
好不容易和老爹讨价还价达成协议,让他考到秀才就行,可他现在连童生都还不是呢,等考到秀才,他得多大年纪了?
那还有功夫去学经商之道呢?
当然,华文绪不会承认,他其实最羡慕的还是老爹能到处跑的那股自由劲儿。
但他也想过了,如果他和老爹都不在家里,娘亲、还有以后诞生的小妹妹岂不是在家中分外孤寂?
现在能够有解馋的替代品,那华文绪简直求之不得!
黎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当面宣布会喜欢他的游记,即便已经年纪不小了,这时也难免有些小激动。
他饮了口茶,放下杯子的时候眼睛竟然有些发红,充满感激地看着吕三昧。
“小夫人,谢谢你……自从内子亡故,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孑然一人在这世上,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在期待、需要我……”
说着,从头到脚都一丝不苟的中年人抬起手捂住眼睛,发丝和胡子都被揉得有些凌乱了。
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众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陪着黎鲁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