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徐有田的简单陈述,李石对这位不幸死去无缘一面的刘五,有了一个粗略的印象。
物质世界相对贫穷,精神世界极为丰富。
当然,这精神世界四个字,是需要打引号的。
为什么呢,其实很简单,这位刘五兄的为人,用两个字就可以概括“好色”。
就像是李石前世认识的某些人一样,每天累死累活地挣着卖白菜的钱,却还要操心日进斗金的美女姐姐或着萌妹子喝不到二百一杯的奶茶,用不起上千的高档化妆品,买不到上万的名牌包包和时装,不仅要自己那三瓜两枣,沾着臭汗的工资上交,还要卖血卖肾甚至货款给人打赏供人挥霍。
这位刘五哥比起他们,也是不遑多让,尽管他挣得比一般人多,但架不住花也多,除了家里的老母妻儿,外面还有各种红颜知己,按照徐有田的说法,刘五这人只有一点还不错,他不招惹良家只逛窑子,勉强算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再加上工作上从不偷懒,所以人缘也不算太差。
“我是真不知道这小子藏得这么深啊,我要是知道,早就给你打小报告,把这混蛋踢出队伍了。”
徐有田越说越气,尽管这事现在已经闹得尽人皆知也差不多了,顾念着兄弟之情,他还是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之前徐有田从李岩那出来,拿着文书去领了灵石,就赶着给刘家送去。
刘家三个孩子,最小的一个才半岁,现在刘五出了事,只剩下孤儿寡母还有一个半瞎的老娘,全指着这五十中灵活命呢。
临走的时候,他还找了队里其他人加上自己,又凑了十中灵,结果谁知道进了刘家,屁股还没坐热,揣在兜里的灵石还没等拿出来,就有人打上门来了。
来的还不是一个二个,足有五六口子,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穿白挂素还挺着个肚子,一进门就哭,跟着她的一个中年女人,又吵又闹,扯着嗓子喊,没一会就把街坊四邻的全都招来了。
出了这种事,徐有田自然不能干坐着,刘家就剩下两个女人,也没亲戚帮衬,这种阵势自然应付不了,只有他这个大男人上场了。
结果他一出来,还没等说话呢,就差点被那中年女人扑了个跟头,好不容易在变成聋子之前,让对方安静下来有事说事,结果就霹雳一声,来了个惊天大雷。
“岩哥你知道吧,这是真没想到啊,刘五这混蛋,天天逛窑子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外面养外室,也不掂掂自己那二两半,有没有那养小的命,真是气死我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搞此有的没的。”
徐有田是个脾气好的,起码在李石的记忆里,从没见过过他发脾气,更别说骂人了,现在见他都爆粗口了,显然也是气得不轻。
不过话到这份上也就不用再往下说了,反正始作俑者刘大仙已经驾鹤西去了,现在他们要处理的是现实问题,他留下的那笔风流债。
对方显然是盯上了赔付的那笔灵石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也奇怪,文书刚刚才下来,外室的家人哪来如此灵通的消息,难不成天天有人守在近卫营外望风不成?
李石的疑问也是李岩的疑问,结果一提这茬,徐有田就更生气了,黑着脸道。
“快别提了,说起这个更让人心寒。”
不过说是说,他还是四下看了眼,才凑到李岩的身边,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
他似乎是有意不让别人听到,甚至包括就站在近前的李石,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不过李石可不是一般人,还是听到了那三个字—王守财。
还真是巧了,徐有田可能以为他不知道这是谁,但偏偏李石刚好知道这么个人,还是听云姬提起的,这个姓王名守财的家伙,刚好就是近卫营的内务管事,而且还是王显都尉的叔叔,亲叔叔,实打实地不掺半点假。
“听听,就是声音最高最亮的那个,就是王管事的老婆,那个大着肚子的外室,听说是她娘家侄女。”
此时三人已经走到了刘家所在的巷子,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一阵阵叫骂声,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倒是格外的中气十足,门口还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都不用进门,李石就能遇到里面正上演的狗血闹剧,他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刚好经过一户人家,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里面的情景,似乎要更有意思一些,便当即信步。
“怎么不走?”
李岩往前走了两步,注意到李石落在了后面,转头看他。
“我就不凑这热闹了,在这等着一会儿。”
李石摆出一副没兴趣的样子,背着手往一旁的墙边一靠。
“那就等着吧,别乱走。”
李岩显然也没心思跟他废话,照例嘱咐了一句,就跟着徐有田急匆匆地走了。
毕竟这事确实挺麻烦,一边是刘家的孤儿寡母加半瞎老妈,一边是大着肚子的外室加王都尉叔叔,哪个都惹不起,一个不小心再折腾出人命来,那就更没法收场了。
李石站在原地,看着徐有田挤开人群,李岩一脚迈进门,院子里静了片刻,立刻就响起了更宏亮的哭声和叫声。
“咿,肺真是好。”
那声音隔着老远,李石都觉得刺耳朵,抬手掏了掏,转身走了两步,推门就走了进去。
外面到处挤得是人,乱糟糟的,这院子里倒是没几个人,但也是乱糟糟的。
这院子面积不大,但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显得有些空旷,不过比起一路走来看到的其他屋舍,要结实得多,显然比起他住户,这家主人的手头比较宽裕。
院子正在举行法式,空气中充斥着香烛烧纸的气息,黑色的纸灰飘散四处。
李石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法式还没结束。
几个像是主人的,正跪在地,虔诚叩拜,口中念念有词。
在这几人面前,是个桌子搭的简单神坛,一个穿着法袍的神棍正在做法,旁边还站着一个小神棍,扎着哪吒头,额前点着红点。
地上跪着的主家太过专心,没发现有人进来,倒是站在神坛边捧着令剑符纸的小神棍眼睛转了转,像是认出了李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李石原本还没在意,无意中视线相对,这一丝慌乱引起了他的注意。
倒是让他也认出了对方,不由得微微挑眉,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