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师兄你醒啦!”
秦子荷带着泪花笑了出来。
“师妹……”雾岚捂着胸口坐起来,四下打探一番,说道:“我这是在哪?”
“咱们在天元寺,你被那坏老头打伤之后心泉方丈替你疗伤。”秦子荷边笑边哽咽。
雾岚这才看到一旁的心泉,连忙想要起身道谢,不想胸口突然一疼,又躺了下去。
“阿弥陀佛,施主伤势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便可。”心泉又运些真气给雾岚,雾岚便沉沉睡了去。
“怀风,明日上后山采些拂手青皮,熬药汤给雾施主服下,送女施主去禅房休息,你留在这照看雾施主罢。”心泉说完,便也回禅房休息了。
常怀风看着眼睛红肿的秦子荷,说道:“走吧,秦姑娘。”
“我不走,我要照顾我师兄。”秦子荷只是傻呆呆地坐在床边。
常怀风索性搬了张椅子,也坐在床边。
“唉!”
“你叹什么气啊?”秦子荷看着常怀风。
“真是没天理,明心师兄被你伤的那么重,现在我还得照顾你们!”
谁知这么一说,秦子荷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常怀风实在被吓一跳,赶忙上去安抚。
“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啦?”
“是不是手腕还疼?”
“再哭把你师兄吵醒啦!”
听到师兄二字,秦子荷终于由大哭变成啜泣,边哭边道:“我…我对不起你们,天元寺都是好人,我…我却放蝎子咬和尚哥哥,呜呜……”
“你别哭啦!后山都是狼,再哭把你丢后山去!”常怀风捂着耳朵道。
秦子荷终于不哭了,常怀风白了她一眼,道:“你可别以为天元寺都是好人,我就不是!”
“我看你也不像好人!”秦子荷噘嘴骂道。
“要不是方丈拦我,我今天非揍你一顿出出气。”
“你揍我!你揍死我好了!”说着便把脸凑到常怀风跟前,少女淡淡的体香瞬间窜进常怀风鼻孔,常怀风涨红了脸,又一次对着漂亮脸蛋着了迷。
“我……你……”
“你你你什么你!”秦子荷又坐了回去。
“你……你多大啦?”
“师兄不让我和坏人多说话!”
“我看你得有三十了…”
“你长没长眼睛啊,本姑娘十六岁!”
“我知道你十六岁。”
“你……!”秦子荷才觉得被套了,索性一甩脸,又看着雾岚。
“你是……”还未等常怀风问完,就听得禅房外有人敲门:“怀风师弟,心泉方丈在卧龙阁内等你。”
卧龙阁?师傅明令不准进入的卧龙阁,怎么此番让我进去?常怀风不再多想,便出了禅房。
卧龙阁内,烛光闪动,东西两侧摆着一排排书架,北边则是一尊佛像,心泉正闭眼坐禅。
“你来了。”心泉道。
常怀风跪在心泉身后,磕头道:“师傅找我。”
心泉仍是闭眼坐禅,道:“这卧龙阁内,你来了有不下百趟吧?”
“弟……弟子知错。”常怀风心下一惊,想道:原来我经常偷偷来此,师傅早已心知肚明。
“你且说说,这卧龙阁内所放之物,都有哪些?”
“回师傅,弟子只找到许多书籍。”
“都是何书籍?”
“这东边书架,皆是《小乘佛教三藏》、《大乘佛教三藏》、《密宗三藏》等典籍,西边书架是…是……”
“往下说。”
“西边书架,皆是上乘武功秘籍,有《金刚经》、《佛指决》、《易筋经》、《追风掌》、《一线穿》……”
“你内力不深,又偷练诸多秘籍,切忌用功,以防任督二脉破裂。”
常怀风心下一凉,想道:幸好没有与他人动武,若不然我这小命怕是早就没了!又想道,练了如此多种武功,到头却一样也使不得,不由得苦笑一声,便问道:“师傅,怀风苦寻历练内功之法无果,还请师傅指点迷津。”
心泉慢慢起身,右掌抚上常怀风头顶,逐渐开始用力,常怀风觉得身子愈来愈热,喉咙涨到吸气困难,却喊不出声,与此同时,额头、手臂青筋暴起,似有热气急于破肤而出。
心泉将手掌收回,道:“你且听好,流水窅然去,日月非人间。夫子天坛上,仙人扫落花。”
“流水窅然去,日月非人间。夫子天坛上,仙人扫落花……怀风愚钝,请师傅明示。”
“能助你武学精进之人,就在这天地间,看你造化。”心泉说完,便推门欲去。
“师傅!怀风还有一事不明。”
“嗯?”
“传说中的龙须宝剑,真在天元寺中吗?”
“呵呵,菩提树下诵佛经,菩提无心,人有心,这世间的事,你自己慢慢悟吧。”
菩提无心,人有心;菩提无心人有心……有人故意陷害天元寺!
常怀风一路心思回到禅房,丹田处的燥热已变温热,觉得身心俱疲,便沉沉睡了去。
另一边,秦子荷还是怔怔地看着雾岚。
“晶儿!晶儿别怕!”雾岚突然喊起来,双手腾空乱抓。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秦子荷赶紧抓住雾岚的手,雾岚这才安静下来,原来是在说梦话。
秦子荷见雾岚这般,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嘟囔道:“晶儿师姐已走了许多年,你还是忘不了她。”便将头贴在雾岚胸口,小声哭了起来。
“师傅,我去了。”常怀风背着竹筐向心泉说道。
“嗯,去吧,快去快回。”
正值初秋时节,后山植被茂密,中药材藏匿其中,采集拂手、青皮二味药材,需要仔细查看。
常怀风手持木棍开路,好一会儿,才在草丛中看到一株拂手,小心采了下来,扔到背篓里,却突然感到有一尖利之物抵住腰间,随后传来一女子声音。
“别回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常怀风眼珠一转,暗暗想道:不会是什么仇人吧!不对,我一不偷二不抢,哪来的仇人,又或是山贼?呵!谁敢在这天元寺后做山贼,难不成是一好色女鬼?师傅哟!弟子一生清白就要毁于后山了!都怪秦子荷这个王八蛋!
谁知想的入迷,最后一句竟然说了出来,身后之人生气骂道:“你才是王八蛋,不折不扣的混蛋!”
“女侠莫要生气!我不是骂你。”常怀风连忙解释。
“诶呀不好玩不好玩!”身后之人叫嚷道。
常怀风转身看去,什么女侠!原来又是秦子荷在捣鬼,便道:“你不照顾你师兄,跑这来干什么?!”
“谁要照顾他!喊梦话都是满口晶儿晶儿。”
“晶儿是谁?”
“诶呀不说她不说她,说了你也不知道!这后山一点也不好玩,我还以为有好多虫子呢,只有花花草草。”
“秦姑娘既然来了,就跟紧我,山路多坑洼,小心崴脚。”二人便一前一后,往深处去了。
寺内,大雄宝殿。
心泉正领着一众僧人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诵的正是观世音菩萨所著《心经》。
一小僧快步跑来,在心泉耳边嘀咕了几句,心泉眉头一皱,示意众僧随他出门。
寺门外已攒集了许多人,各门各派,各路侠士,约摸二百来号人,众人低头接耳,七嘴八舌谈论着。
“这龙泉宝剑有那么厉害吗?别是吹出来的。”
“你不知道,这把剑相传是从皇宫里流失出来,那皇上用的剑,能不厉害吗!”
“反正我不是来看剑的,我是来看圣女教女人的……”
“听说大英雄徐川也会来。”
“……”
“阿弥陀佛,诸位豪杰聚于我山门外,所为何事?”心泉带领众僧人走出来,十八罗汉分站左右,各武僧也是站在心泉周围。众人在下面又是一阵骚动。
“龙须宝剑拿出来啊!”
“佛门子弟也要参与这江湖厮杀吗?”
“圣女教来了没有啊?!”
“诸位稍安勿躁,宝剑不在本寺。”
“那让我们进去搜搜?”
“佛门净地,岂是尔等肮脏小人能入?”心泉旁边的度苦上前说道。
“哈哈哈,好一个佛门净地!众位有所不知,我昨日亲眼所见,五毒教大护法进入天元寺中,至今未出来。”
说这话的,正是门外守了一夜的单玉波,单玉波这话可谓是往干柴里扔了把火,仿佛在五毒教面前,众人顿觉自己光明了许多,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后山二人已采完药,山路陡峭,二人只得互相搀扶,小心翼翼往下走。
“诶,这药管不管用啊?”
“管用!我叫常怀风,你不要喊我诶了。”
“哦。”
“秦姑娘,你师兄好了就早日下山吧,天元寺最近不太平。”
“哪里不太平?”
“哪里都不太平,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秦子荷便不再问,小心地抓住常怀风衣角走路,却还是不注意踩个石块,双脚向前滑到,这下顺势踢倒常怀风,二人便叫喊着滚下去好几米远。
“秦姑娘,你没事罢?”常怀风拍了拍身上的草木。
“诶唷。”一旁还躺着的秦子荷痛苦的叫起来,常怀风走过去看,秦子荷身上许多地方被刮破,留了一道道血痕。
“我背你走罢!”秦子荷便爬到常怀风背上,“你把那药材捡起来。”
“哦,对。”常怀风便把背篓挂在胸前,找着丢散的药材,不一会儿,便道:“齐了,走吧。”
“小兄弟,这里还有一株。”背后传来一男子清朗的声音传来。
常怀风回头看去,男子身材魁梧,约摸三十来岁年纪,生得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身着黑色布袍,颇有风霜之色,观之正气盛人。
“小兄弟,我替你拿这背篓。”那男子看常怀风盯自己,爽朗说道。
“如此多谢仁兄了!”
“无妨。”
“仁兄来这天元寺后山,所为何事?”
“哈哈,徐某正是去天元寺,正门人太多,便从这后山绕着走。”
“好极好极,我与仁兄同路,仁兄跟我走,山路多坑洼,仁兄小心。”
寺门外,双方还在对峙。
心泉在度苦耳边道:“度苦师弟,派武僧把守寺内各房,万不得已,不可动手。”随后又望向人群,道:“众位,我天元寺实无龙须宝剑,诸位皆乃武林豪杰,切莫听信他人谗言,坏了自己名声。”
心泉说到‘他人谗言’之时,瞄了单玉波一眼,天元寺内上下都心如明镜,龙须宝剑在天元寺内的谣言,十有八九是单玉波放出去的消息,众僧人此刻恨不得将他绑到如来佛像下,打个三百五十棍,只是如今这局面,先动手就是理亏,于是只能咬牙看着单玉波继续猖狂。
“心泉方丈光明磊落,普度众生,各位勿中了小人的圈套!”一男子在人群中喊道。
一片骂声中突然传出一句不同于众的话,大家都纷纷向男子看去,那男子从人群中缓步走出,眉如剑锋,眼如鹰,也是一身紫衣打扮,约三十岁的年纪。
男子向心泉行礼道:“五毒教教主天无禁,率众教徒前来拜会,特谢心泉方丈替雾岚疗伤之恩!”
心泉回礼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
单玉波见天无禁主动出来替心泉解围,再加自己本就自立天下第一毒,便忿忿说道:“天教主如此替心泉说好话,怕不是两家串通好了,共享这龙泉宝剑!”
天无禁转身看向单玉波,冷笑道:“单教主如此年纪,与本教护法雾岚比试,使得下三滥的招数伤我护法,令人嗤笑!”
原来天无禁率众徒早已来了开封,秦子荷便将寺内发生之事飞鸽传书通知了教主。
单玉波着实是个老江湖,天无禁当众羞辱他却不为所动,反而哈哈道:“天教主,你我皆是用毒之人,非要比谁更下三滥!早就听闻五毒教与天元寺私交甚多,你此番大费周章前来中原,为了什么东西,你、我还有众豪杰都清楚,何必掩饰!”
单玉波十句话中八句带着‘众豪杰’,无非是想拉拢人心为已用,在场众人却也吃这一套,纷纷指责五毒教,一时间又是骂声鹊起。
“单教主说的有理,我看这五毒教啊,也纳入佛门算啦!”众人闻声望去,原来是一拄着拐棍的五十岁上下男子。
人群中不免有人嗤笑道:“这年头,连瘸子都上山啦!”
“呵呵,瘸了也比死了好!”男子话音刚落,拐棍从手中飞出去,直插刚才嗤笑之人心脏,那人登时仰天倒下,没了性命,众人这才注意到,男子手中拐棍乃是纯金打造,末端更是削的锋利无比,当即一片哗然。
“天残派何通,也想见识见识这宝剑!”
“何兄来也不打个招呼!”一女子从人群跃出,以黑纱蒙面,只见身材窈窕,凹凸有致,人群中有许多好色之徒,一时吹起口哨,有甚者直言污秽之语。
何通笑盈盈说道:“左姥姥,好久未见,还是这般迷人。”
这下刚才吹口哨的、大言不惭的都闭了嘴,圣女教主左姥姥,在江湖上是个响当当的名字,一把圣女剑,一套圣女剑法,杀了无数好色之徒。
左姥姥并未理会调戏她的众人,向何通说道:“何兄对龙须宝剑也有兴趣?”
何通色眯眯笑道:“我没兴趣,我只是想把宝剑赠与左姥姥当嫁妆。”
左姥姥厉声道:“再胡说八道,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何通连忙道:“自然,自然,不胡说。”众人见何通这般模样,都发出‘咦’的嗤笑声。
单玉波见天残派、圣女教纷纷现身,心里暗暗想道:如今天元寺只有五毒教,我若再将何通、左姥姥拉拢,加上这零零散散的众人,任他心泉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打进天元寺,我趁机拿走龙须宝剑,那这武林第一人的宝座就稳当了!便连忙上去,将方才所说又讲了一遍。
何通、左姥姥等众人也是行走江湖多年,哪里看不穿单玉波的心思,只是面上答应,心里也暗自盘算,反正领头的是单玉波,万一龙须宝剑不在天元寺,自己顶多落个一时糊涂的骂名,遭罪的是单玉波;宝剑要是在天元寺,那也会得到铲除逆徒之美名。
何通虽说已五十岁,却相貌奇丑,垂涎左姥姥已久,如今只想拿到宝剑,威逼利诱,娶了左姥姥做帮主夫人,再将圣女教徒全纳妾,过上名誉美人双收的神仙日子。
左姥姥虽称做姥姥,实则才满三十岁,只因成立圣女教,在江湖也有一定地位,众人才称呼她‘左姥姥’,左姥姥前取龙须宝剑,只为称霸武林,做江湖第一女豪杰。
其他众人,或是来一睹宝剑风采,或是也想独霸武林,或是来偷得一些钱财,或是闲着没事,干脆跟着上山凑热闹来了!
几人一联合,天元寺五毒教大有招架不住之势,单玉波当即上前一步,指着心泉骂道:“心泉老头!今日不交出龙须宝剑,便砸了你寺门,拆了你佛像!”
心泉念珠诵经,闭口不语。
单玉波手下见教主如此气势,便又喊了起来。
“日月仙人,心法万乘,与地同广,与天同仁!”
单玉波也得意起来,心想:今日在天下英雄面前出尽了彩头,心泉内功虽在我之上,要想短时间胜我也是白日做梦。
随即运气聚力,一招缨丹掌直奔心泉面门。
缨丹掌与前面所使曼陀罗掌类同,皆是带毒而发,但毒性大有不同,曼陀罗掌所带之毒性寒,缨丹掌之毒却是性热,中掌之人好似三伏天穿了棉大衣,如不及时降温,终将血管崩裂而死。
单玉波这一掌使出了浑身力气,恨不得一掌打死心泉。
却在此时,一清朗声音从西边传来。
“无耻老儿!也妄与日月并称!”
声音距离虽远,却字字清晰,说一个字的时间,好像距离近了十来米,等众人听到‘称’字的时候,此人已现身众人眼前,随即右掌一挥,一股掌风直迎单玉波双掌而去。
众人无不惊叹此人内功之深厚,单玉波出掌之时,离心泉也就十多米,此人少说也在百米之外,再看二人掌风相触,单玉波当即被震得后退五尺有余。
“徐川徐大英雄!”
众人一片哗然,徐川乃当今武林第一人,更是盖世大英雄,方才小露一手,已让众人不吝赞美之词。
徐川抱拳面向众人,朗声道:“徐某自愧不是什么大英雄,无非武林中一小辈,今日来此,欲为众豪杰鸣不平,龙须宝剑不在天元寺内,此乃恶人谣言,诸位皆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切莫因听信谗言,落得终身骂名。”
众人一片哗然,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单玉波被徐川一掌打的颜面尽失,又看众人大有相信徐川之势,便定了定身子,哈哈笑道:“徐盟主果然名不虚传,单某佩服,只是徐盟主说这龙须宝剑不在天元寺内,可有证据?恕单某之言,曾听闻徐盟主年少时在天元寺寄宿过好些日子!”
徐川虎目怒瞪,道:“徐某绝非小人之辈,确是曾在天元寺寄宿六年。”
此话一说,众人又信了单玉波这边,纷纷怀疑徐川。
单玉波见势,接着道:“徐盟主武艺高强,如今想以一人之力抵挡众豪杰,怕是自大了罢!”
徐川自知难以辩解,当即大手一挥,喝道:“徐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诸位硬要闯这天元寺,徐某领教诸位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