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说江奕和朱庆和两人。
前几天在如家考虑苏联专家的事情时,朱庆和就接到消息,摩托车公司那边出了质量事故。朱庆和在电话里简单了解了一下,就拉着江奕一起过去了。
摩托车产业园离得不远,江奕很快就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太敢见日朝智子。江奕总觉得自己国家的人在工作态度、技术水平方面都欠着日朝智子的,所以两人的关系不像是老板和职业经理人,更像是挑剔的老师和学习不好的学生。
“外包给常青山等3家加工场的零部件,热处理没有严格按照工艺流程要求,现在达不到质量要求。”朱庆和算是管理责任人,出了问题首当其冲。
“涉及多少摩托车?出事的零部件换掉不就行了吗?”江奕接触过金属材料热处理,知道这个工艺的重要性。
“受到影响的摩托车,大概一千辆。主要是这些零部件已经内嵌到发动机里了,如果拆解的话整体就会受到很大影响。”朱庆和的汗都要下来了,这个可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技术部门的副经理赶紧解释一下:“江老板,在生产制造发动机的过程中,为了尽可能的保障产品质量稳定性,对于从设计到零部件加工再到装配等每个步骤都进行了严格的标准要求和控制,比如说为了实现‘过盈配合’,在一些紧密牢固的部件装配部分采用了低温组装的工艺。所以摩托车包括汽车行业都觉得扶桑系发动机不能修,一拆开就废了。”
江奕明白了,可是又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已经明白了。不就是为了加强紧固效果,把外圈加热、利用热胀效果套在内圈上面,在冷缩后达到内外圈紧箍的效果嘛。
有的维修厂技术不到位,面对扶桑系发动机只能暴力拆解,这就导致一些部件发生形变,之后再怎么组装也不可能恢复原样了。由于扶桑系车耐用性强、总体上来说故障率不高,因此国内不少普通的汽修店的师傅相应的修理经验也就不够丰富,加上华国开始引入的主要是德意志汽车,培训也是以德系车辆为主,维修师傅也不太敢动手。
最终形成了“扶桑系汽车摩托车发动机不能修”的神话。
“那几个涉及的包工头都在外面。”朱局长也不再称呼他们私营企业家,直接把他们的称呼都降级了。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用江奕说也知道后果了。江奕一句话也没说,他让朱庆和安排车辆,直接带着常青山到了他的加工场。
加工场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异常冷清。不过倒是非常清洁、整齐,零部件、原材料井然有序,有的区域还用黄色、蓝色和红色的胶带纸进行了颜色标签隔离。
“整个加工场有800多个平方,没算仓库;现在···上周共有40多个人,有一级加工资质。”常青山就像是被去势了的公牛,一个壮实的汉子也被折腾地不轻。
进了办公室,一个小年轻趴在那里睡觉。
“你给我滚起来,”常青山一反常态就骂开了,“给我滚得远远地,别让我再看到你。”
看到江奕有些纳闷,常青山指着跑开的小年轻的背影就说:“都是这个不争气的小子,喝酒误了大事。就算是我小舅子我也不能留他。”
齐鲁省的小年轻再坏能坏到哪儿去?江奕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愧疚、悲伤,犯错也就是因为知识不足、对热处理的重要性理解不够。看着一样一样的,性能会差这么多?
人少了,江奕看得到办公室里面竟然有一台打字机、一个打印机,的确是以博识教科为荣啊。墙壁上贴着一张裱糊的兰陵博识教科开业那天的报纸,头版就是杨书记为培训机构剪彩的照片。
“这个是首期参加培训的几十个同学的签名,我是第一个出来单干的,不过···”
江奕的怒气消耗得差不多了,与朱庆和、常青山开始了现场办公会:“朱局长,这些发动机就按照扶桑专家的意见来,不再组装摩托车。不过三轮车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三轮车是绰绰有余了,就是价格方面要损失一半以上,这1000台就是500万左右。扶桑专家的意见也是这样的,对于三轮车也是一次打响品牌的机会。”说完狠狠地瞪了常青山一眼,他本来是要通过这批货实现开门红,结果第一炮就哑火了。
“一共涉及三家外包方?”国产化的道路没那么平坦,人才、资金、技术每个都要过关。
“除了他们三家,还有两家也查出来有问题,不过那两家的零部件都可以拆解下来,对我们造成的损失不大。”
“合同必须履行。你把所涉外包方盘点一下,按照这个公式计算一下各个加工场的价值。愿意的话,就以欠款入股加工厂,我们加大质量检测和监督。”江奕把临时写好的一张纸交给了朱庆和。
朱庆和看着那张纸上面写的:加工场估值=净资产(设备、厂房等资产,减去负债数量)x供应商资质乘数(一级资质为3,二级为2,依次递减)x诚信度(暂按100%)。
“你们现在的设备、厂房和存货等加起来一共是多少?欠了多少钱?”朱庆和也不跟常青山商量,直接就质问起来。
“现在5台车床,2台磨床,3台铣床,2台钻床,1台刨床,厂房是借的造纸厂的,原料还有20来万。欠的钱,二大爷三千,大姑两千···”
“你告诉我一个总数就行了,机床也估计一下价格。”
“这些机床都是二手、三手的,有的还报废了,也不好估啊。”常青山对朱庆和的要求傻眼了。
“机床就按照10年折旧、零残值来算吧。”江奕干涉了。
“有三台机床也超过10年了。”常青山内心暗喜,这些机床里面很多都是从停产的国营厂里捡破烂捡过来的,现在还能估值多少万,真是赚大发了。
这下子轮到江奕尴尬了。
好说歹说,最后按照15年折旧期来计算,给朱庆和的设备估值了40万,欠款8万,再考虑原材料,净值50万。
“给你们的加工场估值,不考虑原材料是32万,乘以3倍的供应商资质就是96万,再加上原材料就是116万净值。按照合同,你应该要赔偿摩托车厂280万。”江奕逐条给常青山计算。
“现在我们可以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给你们3年时间偿还280万,也就是把它当做是欠款;二是我们以280万赔偿款投资你们加工场,占股大概是75%,我们是财务投资、不参加你们的经营,但是有一票否决权,财务经理也要由我们派出。”这算是风险投资的操作思路了。
“江老师,您这是给我们活路啊!”要不是江奕拉着,常青山就要给他跪下了,“只要摩托车厂还信任我,我一定老老实实地跟着您往前冲管。”
“刚才那个小年轻是你亲戚吧?如果没有什么别的劣迹,就让他回来从最底层开始,不要接触产品,只能参加培训和学习。几年后对机械加工有了全新的认识再另行安排。”江奕这是把小年轻作为一个另类标本、提醒其他人严格按照工艺流程操作,同时还可以磨炼一下他。
“您放心,我让他先从清洁工干起,晚上和节假日就去博识教科参加培训。今后两年一定不让他好过了。”
朱庆和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就没再多说。江奕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