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守义交代了江晓勇和安保队长,严密跟踪落实啤酒厂的收购事宜。
这些老式厂长们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尽管许诺了很多,还是要严防死守。
圣彼得堡。香江大市场。
“老东西,对自家人这么狠,对外人却这么好,真是亲疏不分、不知好歹。”江保国当着江正军的面就骂了起来。
江正军却没有反驳他:“要说二叔这次也真是糊涂了,那个江晓勇有什么好?不就是会拍马屁嘛,哪儿有咱们自家人这么放心?回头我去劝劝他老人家。”
“劝有个屁用。你现在不是也被打发到边缘了?”江保国越说越起劲,看着江正军也有些不舒服了:“我好歹还是这里的一把手,你在那里连个二把手都算不上。”
“我这不是文盲嘛,都怪我那个老妈。”江正军也是郁闷,“正”字辈的还真的没有人比他混得差了,“上次的什么奖励就对咱俩不公平,现在又是针对咱们。我文盲又怎么了?”
“大市场的股份给得少也就算了,那时候来得时间不长。现在要搞什么基金会,给咱俩的也这么少!”江保国简直难以忍受。
“我可听说了,江晓勇的股份比咱们俩都多。他可是外得不能再外的亲戚了,要我说他都不该姓江。”江正军一直在农村里长大,在农村这样讲究血缘关系的地方,江晓勇这样的就该从亲属名单里划掉了。
“叔,我可看过那个新的奖励了。里面四条,没有一条对咱们有利的。尤其是你,以后也只能住一间。还有,一个破房子还要20年才给我们,而且是在郊区,谁知道能郊到几百里地去?”江保国被江正军抬得火气越来越大。
“我还是好的,反正也没管几个人。他要分流一半人,你以后可就麻烦了,以后都是一些生手,还是本地人。你就慢慢管吧。”江正军果然是不怕事大的。
“早知道还不如不来呢,”江保国算是看透了,江守义就是个不认人的主,什么血缘、亲情,比不过一张花言巧语的嘴巴,“那个江奕以前好歹还照顾了不少姓江的。”
“我看江奕也就这么回事儿,”江正军再次对准了矛头,“到了一个多月,连见也不见我一次,更别说叫一声‘二哥’了,我又不是图他什么。”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保国最大的忌讳就是这个。
自从他私下里离开江奕给他的安排后,江奕似乎就从来没有放过他。江守义对自己的冷淡应该也有这家伙吹风点火。
“哼!我还不是一样?我还曾经去过那边,也没见他过来打个招呼!”
江正军一听可纳闷了:“不至于吧?你和他哥哥江采的关系这么好,他起码也要对你有点儿尊敬吧?”
“尊敬个屁!我看他就是狗眼看人低。”
等到江保国的怒气在身体里消化吸收后,江正军才进入第三个阶段:“你说江晓勇会不会从中使坏?”
“不至于吧?他以前跟我虽然不是很好,说我的坏话干什么?”
江正军摇了摇头:“我看悬!二叔带来的姓江的人,像我一样的文盲都注定了没啥大的用处,初中毕业的也就是你和他吧?”
“江晓勇是高中毕业的。”
“农村的高中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也就是江奕那种个把人能考上大学,其他的跟咱们初中生一样一样的。”江正军几句话就给江保国和江晓勇制造了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真要这么说,这个江晓勇也不得不防?”
“已经晚喽。估计二叔已经听进去了,要不然怎么什么好处都有他的份儿?”江保国一副“大势已去”的表情,让江保国不能不重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江正军这种佛系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守义的冷淡,江奕的不喜欢,江晓勇的敌对,三把匕首刺向自己,江保国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叔,江奕是不是一直没有时间呀?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一声?江采答应过了,可能是忘了吧。”江保国还在想着那个无害、傻乎乎的江奕,也许他能给自己一些关照?
“江奕呀,二叔对他确实是言听计从。你看最近这些事情,哪件没有他在里面搅和?只是我也跟他说不上话。我也不瞒你,在他几岁的时候,我还吓唬过他呢。”
“你就试试呗,大不了就当你没说过嘛。”身在异国他乡,江保国终于还是有些畏惧。
希望江奕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吧!
江正军知道,江保国内心里并不是一种强硬的性格。也许是跟着妈妈长大的孩子都这样吧。
他叹了口气,第二天就出发去见江守义。
送行的人回报了江保国,他这才放心了。江正军不是故意过来试探自己的。
“你不会也是来说有人要独立出去的吧?”江奕看到了江正军就是一愣。
“已经有人在说这个了?”江正军也觉得奇怪,难道江保国另外委托了别人?
“嗯,江正柏这个家伙,前一段时间收购了四十多艘运输船,现在觉得自己能够单干了。王叔叔也一直管不了他,只能让着他。”江奕刚刚对江正柏有些好的印象,结果现在又浇过来一盆冷水。
江正柏收购的运输船价格低得令人发指,当时正是尤克兰最惨的时候,对于美元如饥似渴。不到2万美元就能收购一艘上万吨的运输船。
所以,当包船王家族的吴总派出估价师去压价的时候,江采基本上没有挣扎就从了。吴总肯定想不到,即使是使劲压低了差不多一半的价格,仍然让江采赚了几十倍。
“小奕,也不要抱怨正柏了。他本来就比你王叔叔和他儿子去得早,再加上这个人脑子灵活,也干成了几件大事。”江守义其实比江奕更不喜欢这个本家,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跟了这么久也算是乖。
“他那个女朋友是不是在敖德萨的?”
江正军一听就乐了,抢在江守义之前汇报自己听到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他认识的那个女人是个老师,有个女儿,大家都说江正柏这是一步到位,生孩子都免了。”
农村人还分不清研究所和学校,在他们看来,反正都是文化人干活的地方呗。
“你以为这是在华国、有计划生育呀,人家想多生还可以再来几个呢!”江奕感到这些家伙们对江正柏有些排斥过度了。
“小奕,要不然就让正柏去那个港口吧,正好他那个女朋友家在那里,她爸爸好像还是那个船厂的一个领导。”江守义第一个开了口子。
“我也听说了,上次买那些船还是他那个老丈人帮忙牵线的呢。”江正军还真不像个男人,八卦比谁都关心。
“你对这个这么上心,是不是有情况了?”江奕也有点儿八卦之心了。
“没有,肯定没有!”江正军有些怕了,这个可是铁律。不是不让你有,而是必须得报告。
“你这么大把年纪了,干嘛还不在本地找一个?”
“家里不让,我妈都骂得不行了。”江正军果然是传统的卫道士,外国国籍不入,快四十的人了还这么听老妈的。
“你在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她哪儿够得着?到时候有个子女带着回国去,不比你单蹦回去强百倍?”
江守义也鼓励着江正军:“正军,你年纪不小了,赶紧地完成终身大事。实在不行就从那些混得不好的华国人那里找找,你也就是脑子不好使,连个俄语都学不会。”
“唉,我要是有江保国一半的聪明就好了。他每天抱着女人多好啊。”江正军低声嘟囔着。
“是嘛?他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江守义一边问这话,一边怒气就在上升了。
这个江保国,这么大事儿都不给我吱一声地。
“对呀,他这么能干,可别忘了遵守咱们基金会的约定,”江奕也补充了一句,“对了,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江奕的。”
江正军连江保国求见的事情也没敢说,直接就溜了。
江守义还有些奇怪:“正军这是怎么了?神神叨叨地,大老远地啥也没说就跑了。”
江奕知道江正军心里有鬼,也不去点破。还是说这江正柏的事情:“这个三哥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他们这一批人都是江采差不多大的,怎么都这么不好管呢?”
一句话又惹起了江守义的怒火:“都是江采平日里让人看扁了···”
“他这么想当老大,就让他去呗。反正他已经给咱们赚了不少了,即使这次亏了总体上也还是赚了。”江奕想起了江正柏“老丈人”在船厂是个领导的话。
尤克兰可不是在船舶制造领域有一手嘛。
而且这一手很快就要被斩断,现在能收割一把也不错。
“你是不是在巴国那边建了一个维修中心之类的?花了不少钱吧?”
江奕这次可不敢说实话,要不然他估计江守义会睡不着:“那是包船王家族的产业,咱们也就是给他们打打下手。”
“船王肯定在那里没什么问题。”
幸好在巴国的投资都是打着香江那里的名义,要不然印地亚那里还真不好对付。
现在香江还没有回归,印地亚对香江的忌惮应该是小得多。
只是江守义的话提醒了江奕。
敖德萨的产业也可以向巴国转移嘛!
“这个人和江保国一个样,不好管、看不住。”江守义想了一会儿,还是没同意。
“他们不是看不住,而是不需要看着。他们的野心就是他们的路灯,只有更大的利益才能绑定他们。”
狼性太重的人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服从于其他人,只能提高背叛的成本。
“狼性?可不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狼么,还是两只!”江守义越说越火大。
“要我说呀,他们只是走不出农村那道坎。”刘连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房间,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跟农村有什么关系?小奕还不是农村出来的?”
“他们是魔怔了。觉得咱们家里赚的钱就该大家都有份,就像农村里谁家要是杀了猪就得给大家分点肚、肺一样。”刘连秀算是个旁观者,这时候说出来的道理确实不一般。
“我也明白了,咱家赚了100万,他们觉得自己凭血缘关系至少该分10万,你给了他们5万,他们都觉得是你欠他们的。”江奕也是恍然大悟。
原来在农村里长大的人,都是一出生就欠了其他族人的;原来这些农村里的人,都是一出生就觉得亲戚都欠了自己的。
原来血缘关系就是一种“欠账”文化。
原来鲁迅的所谓“吃人文化”,真的有着雄厚的社会心理基础。
“怪不得我总觉得有些乖乖地,而且越是姓江的越是明显。”江守义一辈子游荡惯了,都是靠朋友而不是靠亲戚,这下子也差不多想通了。
“做生意还真不能靠这些人。只是小奕就管得不错,我看还是得看人。”刘连秀毫不留情地又给了一刀。
“我身边这些难管的人还不都是小奕管不了才塞给我的?”江守义有些不乐意。
“要不然干脆给江正柏一些本钱,再给他30%的股份,让他自己去发挥吧?让王叔叔再派两个人跟着他,管账、做一些辅助工作。”
江奕提出的建议把江守义两口子吓了一跳:“给他三成股?要是100万美元的话,岂不是一下子就是30万美元?不行,其他人还不都跑了,以后还怎么管?”
“那就按照王叔叔的比例给他?”江奕也放弃了,华国人不怕贫穷、更怕不均。
江正柏的股份一下子就被砍掉了多半,江守义却更不放心了:“你王叔叔的儿子也在那里,会不会?”
“那就让那个胖小子跟着江正柏嘛。”刘连秀又插了一句。
王成发一家三口人在基辅,以前还有江正柏盯着,现在江正柏要是走了,江家确实有些失控。
“就是不太好说出来。”江守义和王成发多年好友,现在要干些不信任的事情,的确很难说出口。
“你跟江正柏说不就行了?”
“我发现老妈有管理才能啊!”江奕本想夸奖刘连秀一句,没成想却看到江守义的脸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