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念得一字不错,接下来的应该是‘不负国家,不负民生,不负所学,君子所以用世’这一句吧?”若水抿唇笑道。
“咦,姑娘竟然也知道这段话?”邋遢书生脸露诧异,随后变得又惊又喜,“不错不错,这位姑娘好渊博的学识,但不知姑娘为何发笑?”
“古人有云,闻弦歌而知雅意,可是秦公子你念的这篇君子大言微义,却是在对牛弹琴,可惜牛不入耳,所以我才会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请秦公子不要见怪。嘻嘻,嘻嘻嘻。”
若水嘻嘻一笑,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对着墨白一瞥。
邋遢书生微微一愕,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展颜一笑,对着若水拱了拱手,道:“那依姑娘之见,对这种听不懂弦歌的顽牛,该如何是好?”
若水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对人说人言,对鬼说鬼话,这对牛嘛,当然是要学牛叫喽。”
“呵呵,姑娘之言真是有趣,有趣。”邋遢书生本来捧着卷书,对谁都爱搭不理的样子,这时被若水的一席话勾起了兴趣,眉目顿时变得生动起来。
仔细瞧,他的年纪也不甚大,不过二十出头,可是不修边幅,发未梳,袍不洗,整个人看上去没精打彩,邋里邋遢,半点也不引人注目。
他这时展露笑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眉如剑,目似星,端的是一表人才,虽然不及小七和墨白的风采出众,但是一股浓浓的书卷之气也为他增色不少。
“看来真的是我用错了方法。”邋遢书生将书卷小心翼翼地放回背后的书囊之中,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正面对着墨白,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位兄台,你是位男子,她是位姑娘,你和她斗嘴,未免有失男子汉的尊严,在下奉劝兄台,对于姑娘家,还是要多多谦让为是。夫子云,好男不和女斗,你就算是斗得赢了,也胜之不舞罢。”
之前这书生和若水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之时,墨白已经按捺不住,憋了一肚子的火。
那书生念了些“君子、君子”的大道理他听不懂,但是若水后来的那句话他却是听懂了的,她分明在笑话自己是头大笨牛!
听得她和那书生一搭一档的在嘲弄自己,墨白险些要发作出来,只是碍于若水,他才忍了又忍。
这时候听得那书生居然对着自己唠唠叨叨,指责自己的不是,他哪里还能忍耐得住?
“这是哪家的鸟笼子没关,蹦出你这只聒噪的乌鸦来!”
他斜眼睨着邋遢书生,冷笑连连:“好,你说我和她斗,胜之不舞,你这是要为她出头喽!要打就打,痛快点!别磨磨叽叽、啰啰嗦嗦的像个娘们儿!这就开始吧!”
说完,他双掌一错,卷起一阵劲风,对着邋遢书生扑面而至。
他这下发难又急又快,有迅雷不疾掩耳之势。
那书生绝没想到墨白会说打就打,,等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凌厉的掌风已经触到了他的衣衫,将他一身敝旧不堪的书生袍吹得猎猎飞舞。
那和尚和道士眼见他情势危急,各出一掌,对着墨白的双掌击了过去。
墨白冷笑一声,道:“三打一么?好,那我就以一敌三,会会你们僧道书侣!”
他双掌一分,一道劲风化成两股,分别袭向和尚和道士。
“我们僧道书侣,从来不倚多为胜!”
那和尚和道士冷笑一声,忽然收掌,同时往后纵跃,避开了墨白这道掌风,同时负手而立,只是遥遥看着墨白,不再出手。
但只是这么缓了一缓,那书生就有了喘息之地,他头上的书生巾被墨白的掌风扫落在地,披头散发,形状狼狈不堪。
他手忙脚乱去拾头巾,但刚一触手,那面头巾忽然化成片片灰色的蝴蝶,被风一吹,翩翩飞舞,不知道飞往哪个角落去了。
书生抬起头来,双目直直地瞪向墨白,脸上骇然变色。
就连和尚和道士的脸部肌肉也微微抽搐。
他们都想不到墨白的一掌之威,竟然威力若斯!
“我小白,也从来不会趁人之危!”墨白收掌回立,双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抬,一脸的傲色。
他虽然气恼那书生,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攻击,却只是存心想要吓唬对方一吓,那一掌描准的其实是那书生头上的帽子,就算和尚和道士不出手,也绝对不会伤到那书生的一根头发。
想他墨白是什么身份,岂能干出偷袭这种没品的事来!
那书生定了定神,对着墨白拱手为礼,道:“多谢兄台手下留情。”
他也不傻,知道对方这一掌是存心立威,而不是想要伤人,否则就算是有和尚跟道士出手相助,他这条性命也早就不保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美少年,身手竟然如此之高,是他生平所仅见。
看来此番自己还真是托大了,只是不知道这武功奇高的美少年,和那一男一女是什么关系,会是他们请来的帮手么?
如果当真是他们一路的,此事倒还有些棘手。
“少和我称兄道弟,你这满肚子酸文的穷秀才,放出来的屁都是酸的,没的酸倒了我的牙!”
墨白对着看不顺眼的人,口舌向来不饶人,一句话噎得那书生涨红了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秦哥哥,他骂你,你快揍他,狠狠地揍他!”
黄衣少女此时又跳了出来,睁圆了杏眼,双手叉腰,对着墨白怒目而视。
那书生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地道:“我不是这位兄……这位公子的对手,打不过他。灵儿,你别胡闹,刚才你妄动摄魂铃,险些伤到了那位姑娘,原是你的不对,要不是这位公子出手,你可就要闯下大祸啦。”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若有意若无意地向着若水淡淡一瞥,很快又转了开去。
那一僧一道心中一凛,同时瞪了黄衣少女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警示之意。
黄衣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充满了歉意,大眼睛骨溜一转,放开了书生的衣袖,忽地往若水身前奔去,叫道:“姊姊,都是我不好,刚才可吓到你了?”
墨白身形一晃,拦在她面前,冷冷地道:“离她远一点,你识得她么?她是你什么人?少姊姊妹妹的乱喊,没皮没脸的乱认亲戚!”
那少女顿住脚步,要不是她收步及时,已经一头撞进了墨白的怀里。
他的脸瞬间涨得血红,眼中泪珠滚来滚去,险险便要哭了出来。
她向来娇纵,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顶撞过她一句,今天却在墨白面前处处碰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呆在当地。
“墨兄,你这样牙尖利齿的欺负一个小姑娘,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小七忽然淡淡地开口。
他语气温和,声音动听,黄衣少女听在耳中,只觉得一阵暖流涌上心中,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孤立无援的孩子,蓦然间遇到了关心她的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顺着雪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擦去眼泪,大眼睛对着小七看过去。
只见眼前的少年一身淡绿色长衫,腰束玉带,领口翻出雪白的貂毛,好似芝兰玉树,皎立风前。
她顿时觉得眼前一亮,眼中情不自禁地焕发出神采来。
“什么意思?”墨白立刻转头看向小七。
“七兄,难不成这几位也是你请来的客人么?”墨白对四人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善。
“天涯浮萍,聚散离合,相逢既是有缘,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有缘相见,他们自然算是我请的客人。店小二,请刚进来的这四位贵客入席吧。”小七对身边的店小二道。
闻言,墨白顿时张大了嘴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小七。
“怎么了?”小七微露不解。
“七兄,真是瞧不出来,你的面子够大的哇,居然连这四位都能请得出来,在下还真是小瞧了你了。”墨白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刺。
小七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压根就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
“哈哈,相逢既是有缘,相请不如偶遇,这句话说得大有禅机,没想到这位公子佛学精湛,幸会,幸会。”
那和尚双手合什,对着小七微微颔首。
小七冲对方点了点头,微笑道:“大师谬赞了,在下不懂得什么禅机,更不解佛学,不过是随口一说,倒让大师见笑了。”
那和尚不过四十岁左右,方面大耳,浓眉环眼,相貌甚是粗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敝旧僧衣,脚上的芒鞋裂开了帮,露出穿着粗布袜的脚趾。
他一副苦行僧的装束,可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江湖草莽之气,不像是青灯古佛的僧人,倒更像落草为寇的江湖大盗,让人见之生畏。
要不是他剃了光头,又穿着僧衣,恐怕人人都会以为如此。
“公子如此豪爽,贫僧却之不恭,这就叨扰了。”
那和尚爽声一笑,看了那道士和书生一眼。
道士和书生点了点头,那书生牵了黄衣少女的手,四人大步走了进来,在小七他们身旁的一张空桌上落座,和先前进来的那三人,正好四桌,成团团包围之势,将小七他们围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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