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勤政殿中文武官员分立两列,站在中间的几名文官眉来眼去了许久,却无人出列。
到底还是英国公与南安王苦大仇深些,率先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宬熙帝与南安王对视一瞬,很快移开目光,看向英国公道:“爱卿请讲。”
“前日就在臣府上,南安王当众杀了臣之爱女及府上一名婢女,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南安王滥杀无辜,凶残暴虐,不配身居高位,望皇上还老臣一个公道。”
宬熙帝神色一如往常平静:“爱卿的奏折朕昨日已看了,滥杀无辜一词恐是有误,萧家女谋害王妃在先,南安王护妻心切才失手错杀才是。”
皇上向来偏袒南安王,这是众臣皆知之事,但英国公既迈出了这第一步,断没有收回的道理,于是继续说道:“臣教女无方,但就算小女行为有失,南安王也该将其交由府衙查办,而非私自动手,如此嚣张行径简直视王法与无物!”
站在一旁的吴尚书看了眼英国公的眼色,出列道:“臣以为,南安王德行有失,请陛下秉公处理,还英国公一个公道。”
南安王瞥了眼吴尚书,这是前年女儿为了逃婚而出逃塞外的那个吴尚书?这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啊,也亏得英国公一个个得把这些人搜罗起来。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好,挺好,倒省了他不少事,待他从云州归来再一个个地算账也不迟,南安王心想着,面色仍旧冷淡如常。
“臣附议。”
“臣附议。”
接着后排七七八八出列了几人,均是应声附和。
“南安王,你可有什么需为自己辩解的?”宬熙帝道。
“本王敢作敢当,”南安王眼锋扫过对面出列之人,寒声道,“还望诸位大人记得自己今日之言,日后也该如本王这般敢作敢当。”
南安王言语间透着彻骨的寒意,威胁之意明显,这话的大致意思就是本王记住你们了,你们往后给本王小心点。
吓得出列之人中有一位当即收回了脚步。
“南安王狂悖无礼,目无法度,滥杀良民,望陛下明察!”英国公情绪激动,字字铿锵,生怕皇上感受不到他的愤怒。
立在一旁的礼部尚书暮远志早就站不住了,他抬眼看了看南安王,两人视线正好对上。暮远志冲南安王眨了几下眼,南安王对他微微点头。
毕竟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数年的尚书大人,自那日暮语回门时所言,称南安王去了元州,暮远志便知朝中恐有大事发生,今日之事他虽未能看透,但已猜到几分,眼下得了南安王的示意,便大胆出列道:“小女几次三番遭国公之女谋害,幸得南安王庇护才能活到今日,英国公既要问罪,那么臣是否也该问一问你女儿的罪!”
“你!”英国公气急。
“英国公教女无方,南安王护妻心切又有何错?”
“臣教女无方甘愿领罚,但南安王同样该罚,陛下万不可偏私啊!”
很好,甘愿领罚就好。暮远志用意已达到,不再应声。
倒是英国公紧追不放,继续言辞激烈道:“差点忘了暮尚书与南安王早已同流合污,妄为暮家时代清流!”
“都给我住嘴!”宬熙帝怒斥道,大手一挥将奏折扫落在地,“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口!”
朝上安静片刻后,宬熙帝幽幽道:“待朕思虑几日,退朝!”
三日后,圣旨颁布,英国公府之事终有决断。
宬熙帝下旨,英国公之女萧晗姝谋害王妃,罪无可赦,死不足惜。,英国公教女无方,夺国公之衔,贬至关州,终身不得回京。
南安王行为恶劣,狂悖无礼,贬回云州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此事在朝中可谓掀起轩然大波,皇上下旨贬斥南安王?!若非这下得是圣旨,文武百官恐怕是不信的。
南安王行事素来如此,往常更为越级无礼之事都是有过的,皇上大都轻轻揭过,最多斥责几句,从未有过如此重罚。今次为了区区一个国公之女,现在只能称其为平民之女,倒算是大动干戈了。
但这处罚细品之下也有人觉出几分其他的意思来,亲王头衔仍在,封地仍在,兵权也在,似乎除了“贬回云州封地,无召不得入京”这句之外,对南安王也无甚影响,且回京一事还不是全凭圣意。
不过朝中多是南安王的宿敌,往常敢怒不敢言,今日看到大仇得报,各个都暗自开心。南安王能有这般处罚也足够了。
英国公那边却不好过了。
钟氏连哭了几日,眼睛都快哭瞎了,合着她就不该怂恿国公爷去上什么书,讨什么公道。这下好了,女儿死了不说,还累及全府,幼子的世子之位没了,关州之地偏远苦寒,下半辈子还怎么过啊!
英国公这下反应过来,自己这以卵击石之举有多蠢,但为时已晚,先帝曾道自己“头脑简单,徒有匹夫之勇”倒是也没有说错。
萧晗玉为待嫁之身,原本上京权贵们以为这场婚事将作罢,各个等着捡漏新晋的工部侍郎,怎知这婚事不仅没有取消,高侍郎还道提前了。京中各个感叹萧晗玉好命,嫁得如意郎君。
圣旨在南安王府宣读之时,暮语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贬黜回云州,这可是她害了王爷啊!
却见南安王一脸云淡风轻地接过圣旨,倒是显得十分快意轻松。
“王,王爷。”
“有什么回房再说。”谢承允打断她道。
两人回到房中,暮语关上房门言辞恳切道,“王爷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是我害了王爷,王爷要打要骂暮语都认了,若想休妻,我也绝无怨言!”
暮语说到前半句时,谢承允有些想笑,说到后半句,听到“休妻”二字时脸色当即就黑了。
“你休想!”
“休想什么?”暮语没听明白,又补充道,“我说得是休妻。”
那圣旨对谢承允无甚影响,眼下和暮语对话倒是将他气个半死:“我是说休妻一事你休想。”
“那王爷想我如何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收拾行囊跟本王回云州即可。”
云州是暮语故土,叫她回去她自是愿意,但连累王爷被贬黜回云州,她心中一万个不好受。眼前看着王爷越是云淡风轻,她心中越是觉得难受,自责与愧疚涌上心头,眼角抑制不住得泛酸,眼泪如决堤般,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原本云州一事乃朝中机密,不得外泄,但他不忍心看暮语这般自责歉疚的样子,说到底他也只是利用了英国公府一事,做了个顺水推舟,平白害得暮语承受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他心中也过意不去。
谢承允上前一步,略有些心疼地抱住暮语。
暮语抽抽搭搭道:“王爷,我对不起你,你还是休了我吧。”
谢承允:“……”
怎么又绕到这件事上来了?
谢承允心疼地抚了抚暮语柔软的发丝,轻叹一声,还是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暮语听得一愣又一愣,这等朝中机密是自己能知道的吗?
“王爷,这些事是我能听的吗?”暮语吸了吸鼻子道。
“如若本王不说,你是不是坚持要本王休了你才肯罢休?”
“……倒也不是。”
“王爷真的不是为了安慰我而扯谎?”暮语不放心,还想再确认一番。
谢承允被他气笑:“要不你进宫问一问皇上?”
“不要了不要了。”暮语连忙摇头。
“收拾好东西,三日后启程。”谢承允收回笑意,神色认真道。
“所以王爷昨日教我骑马,就是为了云州之行吗?”暮语问道。
“你总算还有聪明的时候。”谢承允刮了一下暮语的鼻子道。
云州,云州,暮语可想去云州了,没想到眼下却是以这种方式实现了去云州的愿望。不过已知事情始末她便放心下来,暮语展颜,笑意重回脸上。
谢承允看她笑了,也放松下来,又逗弄她道:“其实王妃若想弥补本王,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暮语:“只要我做得到的,王爷尽管说便是!”
“你自是做得到。”谢承允邪魅一笑,勾过她的腰身,吻上她的唇角。
暮语被这猝不及防地一抱:“……唔!”
两人吻得意乱情迷,滚到床榻之上,谢承允伸手去解暮语身上的衣裳,暮语却一把推开他道:“王爷,别。”
“这青天白日的,若是让外头听到,说王爷您被皇上贬黜还有心思做这事,那这戏就不真了,我也会被人骂死的。”
谢承允手上的动作未停,诱哄道:“那王妃就小点声。”
箭在弦上,哪有中途突然停下的道理,于是后半程便是暮语紧咬着牙关,泪眼婆娑,一张小脸通红,身上香汗淋漓。
谢承允看她这小模样,白日里看得清楚,更为娇俏可人,忍不住想逗弄她一番,故而突然大力撞了她几下,暮语没忍住,鼻头发出一阵嘤咛,随即一口咬在了谢承允的肩头。
那力道也就比挠痒略重些吧,一阵酥酥麻麻,谢承允很是受用。
完事之后,天色仍亮着,往日都是夜里行事,彼此从未看得如此清楚过,今日这般暮语实在羞得不行,整个人直躲进被子里,不敢探出头来。
晓莲见王爷与王妃进房中多时,开始时还隐约听见两人交谈之声,后来就静声一片,只偶尔听到几声木头的撞击声,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出来,莫不是二人伤心过度昏厥过去了?
直到夜幕时分,王爷抱着王妃去了净室,晓莲才安心下来,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