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讽归嘲讽,总不能看着她被雷水两个大滚轮轮番滚死吧。
树妖被滚得飞来飞去的同时,公子开了个小护盾从那群深渊使徒的乱影中穿过,本想接住她,结果中途被另一个东西吸引——脚下脆弱的地面,底下隐隐有热浪涌上来。
树妖啪一声摔地上,大喊救命又被大滚轮滚飞。
那边的公子突然冲她喊道:“晚晚,先用元素力保护自己!”
她刚跳起来飞身闪过一个大滚轮,“不行!他们人太多了!”元素力她掌握的杂,用来对付这一大群怪物实在是力量悬殊。
“深渊的潮声!拥抱圣眷!至伟的真理!”又是强劲的雷水电光交织飞闪,两人被冲击力分得更开,水浪绽出的泠泠光影中,一大群深渊使徒无穷无尽的进攻使她心绪慌乱,这大概是神力虚弱以来,她遇到的最束手无策的强敌。
“听我的,用火元素!”公子正与另一群深渊使徒缠斗,回头见她慌乱无措,立即柔声安慰道,“晚晚,相信我!”
隔着敌人交错的身影,与他对视了一眼,慌张的情绪好似平静下来了。她翻身躲过一记凌厉水光,伸手聚起烈火猛击向地面,将朝她猛冲而来的一群深渊使徒震开。
而这只是缓兵之计,她的火元素力太弱了根本无法与这么多深渊使徒抗衡。正在想怎么办的时候,抬头竟见公子启动了魔王武装。
强烈紫光飒沓间,电光环绕的狭长刀影狠击向地面,轰鸣声贯穿四周,地面裂成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晚晚!向后躲开!”
公子卸下魔王武装退到石壁边上,只见刚刚脚踩的平面瞬间塌陷下去,火光冲天,热浪汹涌出来,那群深渊使徒惨叫着坠入了底下无边的火海中,只剩下飘起来的一道道黑烟。
树妖闪到另一边的石壁边边上,公子用魔王武装打击地面的力道太大了,整块平面都被打碎下去,树妖几乎是踮起脚尖,才踩住了石壁上剩余的一丢丢小平面。
“下面居然还有一层岩浆?”晚星萝惊呼,被刚刚突发事件吓得心魂不宁。
“你别动,我过去。”
隔着一个巨大的火海坑,让树妖过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公子转身的时候,忽然看见她踩的那块小石块底下,还有一个没掉下去的深渊使徒挂在那里,“晚晚,小心!”
与此同时,一只巨手从她下边伸上来,狠狠抓住了她的脚踝。
“啊!”她吓得一声惊呼,身体瞬间失衡,整个人被那巨手拖拽下去,好在她反应快,伸手抓住了刚刚脚踩的那块凸起的石头。
“晚晚!别松手……”公子微微颤着手拿出水形弓,瞄准那个深渊使徒。
蓄力一射,深渊使徒左偏头,水元素箭从右边飞过。
再蓄力射,深渊使徒右偏头,水元素箭从左边飞过。
晚星萝手臂细,臂力自然小,马上就支撑不住了,看到翻腾汹涌的火海,吓得紧咬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石头:“呜呜呜……你倒是快点!”(心想这公子大人为什么非要用最不擅长的武器呢,害死她了呜呜)
听着她身边不断有碎石滚落下去的声音,公子急得冒汗,索性将弓箭一扔扔了,水元素在手上化出一把尖枪,直接飞身跳过对面和那个深渊使徒近战。
“嗷!嗷!”深渊使徒被水枪戳得惨叫,在掉下火海的前一秒,手腕亮出一把短刀,唰地一声划过晚星萝的脚腕。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脚腕鲜血汩汩而出。她不慎松开了手里的石块,急剧的失重与惊慌仅持续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坠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别怕,”公子紧紧抱着她,低头见那个深渊使徒已经掉进了火海里,“安全了。”
一瞬间恍有劫后余生的错觉,这种被巨大的安全感环绕的感觉,真好。
公子抱着她爬上距离最近的一个石室,落到安全的平面上。
晚星萝试着站起来,又被脚踝剧烈的痛楚刺激得弯下身。公子俯下身一把将她抱起来:“这些石室是相通的,我们绕着走到对面,就能找到刚刚那个封印。”
她点点头:“嗯……”
公子低头看了看她脚上层层漫出的鲜血,已经将鞋袜染红了,道:“找个地方,先给你处理一下吧?”
“啊?”晚星萝似乎有些不情愿。
穿过几个石室之后,脚边传来泠泠寒水声,公子将她放在一块石床上,蹲下身轻拿起她受伤的脚。
“干、干嘛?”她往后缩了缩,神色似只受惊的小兔。
公子不明所以,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她:“这里有干净的水流,我只是想给你清洗伤口而已。”
“可是、可是……”她支支吾吾,灰溜溜地把腿从他手里挪开,“我怕疼。”
“怕疼?”在公子的印象里,晚星萝虽外貌柔弱,性子却很坚韧,怎么可能怕疼。他从身上拿出一条干净的绷带,瞟了她一眼,“在军队里,有同伴受伤是常有的事,你放心我包扎技术很好的,不会弄疼你。”
见她不再反抗,公子开始小心将她受伤的脚托起,放在自己腿上,然后脱去染满血的鞋袜,许久,道:“这回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发现他的。”
她不说话。
公子用布条沾了些清水,仔细给她清洗好伤口后,问道:“没弄疼你吧?”
她还是不说话。公子抬眼看去,只见她紧咬着唇,脸红得厉害。
他神色微怔,疑惑道:“你怎么啦?”
那只小巧玲珑的玉足还被他轻握在手里,她不敢乱动,垂眸看了一眼,更说不出话来。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我虽不算璃月人,但自幼在璃月长大,受璃月文化的熏陶,所以……也算是个璃月人……”
公子没听懂,她弯弯绕绕说这么一圈,他听懵了。
“呃,我知道你是璃月人……然后呢?”
如桃花秋水般的眸子轻掠过一缕与性格不符的羞涩,她绷着脸,用蚊子一样细微的声音说道:“在璃月姑娘的思想里,女孩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碰的。只有、只有夫君才能碰……”
公子听了之后,眼里全是水一般的笑意,仰起脸一本正经地看她:“我虽然是至冬人,但说过一切依你。那就入乡随俗,我随璃月的文化便好。”
她呆了半晌,大概是太过在意,将他说的话在脑子里按照正儿八经的阅读理解过了十遍八遍,左思右想也没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发呆完了,脚也包扎好了。
她动了动,“是没那么疼了,只是还不能好好走路。”
“没关系,我背你过去,”公子收拾好东西后,背对着她俯下身,“上来吧。”
绕了一圈石室之后,气温明显升高,附近就是被公子打穿的那个大坑,旁边正是那封印。
公子把晚星萝放下来,看着封印上密密麻麻的星子:“最后一颗,怎么移?”
将阵法图仔细回想一遍后,她指着最西边那颗星,说道:“挪到中心。”
九颗星宿复原归位之后,那道封印微微发出异光,愈来愈明亮,其上,荒寒之野,冰冷的沙地,月明星稀,尽数展现在眼前。
“这竟是一张地图?”公子思考着,惊讶道。
提瓦特七国的地图,她早就深谙于心。因此,她一眼便看出,这竟是火国纳塔的地图。
不仅如此,这地图上还有一个地方出现了闪耀的火焰色红点。
“这个地方……”晚星萝皱眉陷入沉思,不过一两秒,恍如惊雷在脑子里炸开,她什么都明白了。
“我要去一个地方!现在立刻马上!”她急得转身就要走,浑然忘记了脚上的上,刚迈一步就扯到伤处,公子一把扶住她,不悦:“你要去哪?不许去,你受伤了,我要送你回去休息。”
“不行,我必须去!”她扶着公子的双臂,乞求道,“你们愚人众的据点,上回你把我从博士手里救出来的那个地方,带我去。”
看到纳塔地图上的火焰红点正好是博士设立的愚人众据点时,晚星萝就什么都明白了。藏在岩壁里的红色石榴石,为什么会有火神的气息,不是因为它是火神的旧物,而是因为它就是被封印了的神之心。
联系起那两块拓石,事情大概是这样子的——两百年前,帝释天为了惩罚提瓦特七国有异心者,亲临纳塔,目的是收回火神的神之心。火神早有预料,便将神之心取出藏于某地,设下两道封印,其一在古地殿,其二在极北之地古火山秘境中。天空岛之神没有找到神之心,逼问无果后,将火神带回了天空岛并囚禁至今。
那么现在,她和公子把古地殿封印解了,博士和散兵早已启程去极北之地的古火山。以博士的能耐,那边的封印可能也已经被解除,否则这张图上不会亮出红光,与已解封的神之心相互感应。
她想明白了,博士早就知道那是神之心,和她合作也是利用她寻找封印并解除封印。公子和散兵应该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必须在博士回到那个据点之前,先一步拿到解封的神之心。
“你去那里做什么?”公子问。
抱歉。不能告诉你。
她抬起头,眼里没什么情绪:“我想起来,我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了。”
两人赶到愚人众据点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半夜,天还未亮,纳塔的广袤沙地在凌晨格外的冷。
很安静,看来博士他们还没回来。
晚星萝从公子背上下来,一瘸一拐摸着走进里面。
公子跟在她身后,一路默默地帮她关掉所有博士设置的机关。
走到据点腹地之后,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入她耳里,难道是博士回来了?
晚星萝仔细听了听,似乎是从身后一面石壁后面传出来的,墙里为什么会有脚步声……?
她把公子拉过来,踮起脚尖在他耳边悄悄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公子摇摇头:“这里是博士的地盘,就算是别的执行官,都很少见过他捣鼓的玩意儿。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的东西。”
在石壁附近看了半天,终于发现端倪——一块隐蔽的石头是固定在地上的,稍微一转,石壁轰一声向一侧推开,后面是道暗门。
“唔……”
一股轻微的腐臭味飘出来来,两人不约而同捂紧了口鼻,恐惧感近在咫尺,小心翼翼走进暗室,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突然的两人吓到,回头看到公子和晚星萝,顿时慌了神:“你们……?”
公子同样诧异:“洛塔,怎么是你?”
此刻,晚星萝的注意力浑然不在洛塔身上,而是直直看着洛塔身后的那些东西。
她敢肯定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那是一大排巨型的玻璃罐子。
嘈杂的震动声证明这些机器在正常运转,每一个独立的玻璃罐子里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正在机器的制冷下冒出薄薄的冷雾。
一个玻璃罐装一个人,或者说,死人。
一个个在淡黄色液体里泡着,在制冷机器的保护下,并没有腐败。
晚星萝顿觉胃里翻江倒海,转身扶着墙干呕起来。
这时散兵走进了密室,见到那么多人也是吓了一跳:“啊嘞?……好多人,你们围在这看什么?这是……”
他很快也看到了墙上立着的那排机器,呆在那里眼睛瞪得极大。
散兵是受博士指派来据点转移神之心的。
按指示将解封好的神之心藏去一个暗道之后,因为对据点地形不熟悉迷路了。意外循着人声走进了密室里。
公子抬头漠然看着这些装死人的罐子,双手抱胸,对散兵说:“还记得博士说过的那个[秘密计划]么?”
“就是这些……”散兵嘶了声,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人体实验啊。”
洛塔在这个秘密计划里,大概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就是博士一直以来这么重视她的原因。
她恭恭敬敬地向公子和散兵劝道:“公子大人,散兵大人,你们请先离开这里。博士大人交代过了,这些东西……是机密。”
“是吗?”一个令人心惊的声音,冷冷的。
晚星萝走近那些等身的玻璃罐子,伸手轻触在表面上,只觉冰寒入骨。
“别碰!”洛塔美目含怒瞪着她,“这是博士大人的心血,碰坏了,你可承担不起这代价!”
可晚星萝置若罔闻,仍定定站在那里背对着众人,覆在上面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眸子里的墨绿色愈渐变得黑浓。
第一个罐子,装的是璃月港码头的船夫李叔,和钟离交好,每次出海打渔回来,都会送些新鲜的鱼虾来往生堂。那是晚星萝每天最期待的食物。
第二个罐子,装的是住在往生堂隔壁的陈奶奶,晚星萝记得,许多次被钟离扔出家门口罚站,陈奶奶就会偷偷给她塞馍馍吃。
第三个罐子,装的是琉璃亭一位年轻侍女,她现在还大着肚子,可是里面的小生命却被永远定格了。晚星萝见过她的,在她失踪的前几日,来往生堂与仪馆小妹坐了坐。晚星萝闲得无聊,趴在她身前,悄咪咪用天之眼给她看婴儿的性别,“是小公主哦。”晚星萝笑着说。
第四和第五个罐子,装的是璃月城郊的一对小姐弟,姐姐六岁,弟弟三岁。晚星萝和魈曾路过这家农户门口,两个小孩缠着她要她手里采的一把甜甜花。因为他们买不起糖吃。那天半夜,晚星萝偷偷用神力采了一整座山的甜甜花,种去了他们家门口。
第六个罐子,第七个罐子,第八个罐子,装的都是璃月港的普通百姓。是些莫名其妙失踪了的人们。
她将手贴过去的时候,用了神力感应。这些人的死因,都是被神秘力量分解生命而死。
晚星萝低下头,道:“洛塔,你并不是至冬人吧。”
洛塔眼皮一跳,咬着唇,扯出笑意:“我不知道你在说……”
“你是坎瑞亚人。”晚星萝一口打断她的话,转身看着她。
众人惊诧不已,而洛塔明显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一步,仍笑着:“众所周知,坎瑞亚人都是异瞳。而我,显然不是。”
晚星萝微微低下眸子,伸出手,手心里生出一只紫蝶,在黑暗中溢彩。她徐徐说道:“十年前,深渊走失了一只吸食腐骨的鬼蝶。捕捉到它的人,能获得分解生命的能力,并且催生变异元素,加诸于人体上,将普通人进化成强大的怪物。那只鬼蝶,是被你捡到了吧?”
“不,不……”洛塔胆战心惊,极力辩解的同时,脸前被晚星萝手里捏碎的紫蝶粉末覆盖而过,双瞳显现出了原本的颜色。不错,她的确是异瞳。
散兵和公子神色一怔,一时竟忘了想说什么,大概,不管说什么都难以表达此刻内心的震惊吧。
洛塔惊慌地抓着脸,向后退去扶着岩壁,难以置信地瞪着晚星萝:“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个秘密计划是博士大人的手笔,你别赖到我身上啊!”
“可这些人,是你杀的,”晚星萝嘴角微翘,收起手上的紫光,向前几步,神情冷得骇人,“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些生杀予夺之事?别说你这渺小世人,就算是天空岛上的神明,也绝对没有这个权利!”
“怎么,你这是要审判我?”洛塔克制住恐惧,心想公子和散兵都在场,晚星萝谅她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于是洛塔坦然一笑,放开扶着石壁的手,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既然我有幸拾到那只鬼蝶,获得了不一样的能力,自然有资格做一些特殊的事,成为人中翘楚!不像你,资质平庸,碌碌无为,现在还要在我面前装大善人?”
晚星萝陡然笑了:“我并非好人,甚至在提瓦特人的眼里,十恶不赦。但我终归比你好一点,至少,我从来没有掠夺过无辜生命。”
她停顿了一会儿,抬手碰了碰冷冰冰的玻璃罐子,眼神空洞又温柔地看着被封在里面的一张张熟悉的脸,嗤笑道:“如果你杀的是其他人,或许我根本不会有半点情绪。可偏偏,你杀的,是璃月人!”
她转身,蓦然收起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你就不怕天谴?”
听到此,洛塔很想笑,于是在嘴角牵出冷漠又讥诮的笑:“天谴?这又是哪个旮旯子里说出来的虚无缥缈的东西?”
头顶突然炸开一声轰鸣,裂如巨网的紫光雷电宛如利爪罩在她上方。
这道天雷正是从晚星萝抬起的掌心而来。
此刻,她两个瞳子里翻滚的浓黑色已经开始沸腾,汹涌成滔天巨浪,漆黑一片的荒芜高岭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红莲。
伴随着洛塔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公子和散兵惊愣的目光,震耳发聩的电闪雷鸣中,众人犹记得听到了一句话。
嗓音十分虚幻,仿佛来自九天之外般。
“现在,相信天谴这回事了么?我,就是天。”
正是,天理的天。
无所谓是善,还是恶。她自降临提瓦特,就代表着天理。这是无人知晓的,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经受强烈的天雷轰击,洛塔浑身不停地剧烈战栗着,方才几秒,就开始大口吐出鲜血,她疯狂挣扎着,嘴里大喊着什么,但却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
散兵脸色煞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离谱的一切,拉着公子道:“她要下杀手,怎么办?”
突然一股流出的雷电飞到脚下,公子往后拉了拉散兵:“她很生气。我们躲远些,以免被误伤。”
散兵:阿巴阿巴……(不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