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些,徐老太太回府了。
不等她传人来问,徐由俭就急急去见了她,要请她到沈家去,与沈老太太说说情,让她接了沈氏回来。
徐老太太扶着温明若的手在一旁坐下,接过来白露递来的汤媪抱在了手里。
她刚刚回来,一口气都还未喘匀,甚至没等来徐由俭一句问好的话,就被他要求着去沈家接人。
徐老太太心中冷笑,面上却半点不显,垂着眼淡淡道:“人是老爷撵回去的,老爷自个不去,怎还叫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替你跑一回?”
徐由俭根本没听出老太太话中的讽刺。
他忙上前两步道:“儿子哪里敢撵她回去?母亲是不知道他们沈家人有多嚣张,进门来就将儿子一顿训,儿子连句整话都不曾说完!”
见他这样不识趣,还一副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嘴脸,徐老太太看都懒得看一眼。
她把白露叫来,耳语两句后,白露就欠身退下了。
徐由俭不解其意,又急道:“母亲,当初与沈家这门亲事是母亲为儿子求的,如今太太做了这样的糊涂事,儿子也不追究,更是不敢休了她……”
不等他把话说完,徐老太太就抬起头来将他一撇,嗤道:“怎么,老爷这是在怪我没给你娶一个像李姨娘、邹姨娘那样的太太?”
徐由俭忙道:“母亲这是什么话?儿子就是再不知好歹,也不敢怪罪母亲的。再说太太就是脾气不好了些,本性是不坏的,若真像李姨娘和邹姨娘那样的,这内宅怕早乱了。”
徐老太太听了这话,当即就是一声轻嗤,连话都懒得与他多说一句。
徐由俭尴尬地咳嗽一声,狡辩道:“其实儿子也不是真要将太太如何,就是想让她低个头认个错,把权交出来,就算过去了。等将来她反省了,儿子还同以前一样待她……”
徐老太太听见他这大言不惭的话,只恨手里没个烧火棍,又是矜持的人,不能像从前徐老太爷抽他一样狠狠抽他一回!
“老爷从前是如何待她的,我也不问了。”徐老太太扭头看他一眼,问道,“老爷让她交权,是想将这徐家交给谁去打理?”
徐由俭下意识道:“自然是……”
话还未说完,她就见徐老太太阴了脸,他连忙改口:“儿子无能,原是打算再劳累劳累母亲的,何况也有大嫂在呢。”
徐老太太笑了一声,故意道:“老爷深明大义,就没想过弥补你那个姨娘,把这管家权给她的?”
徐由俭咳了一声,觉得有点心虚。
他刚才下意识要说的就是李姨娘。
“行了,你什么意思,我也明白。”徐老太太收回视线来,厌恶道,“人是老爷要保的,也是你气走的。你自己没个态度,我便是去了也不过叫沈家羞辱一顿而已,沈老夫人哪里就肯放了人回来在你这里继续受委屈?”
徐由俭又急了:“可是母亲……”
徐老太太干脆闭了眼,直接将态度摆明了。
徐由俭是要休妻还是要去沈家把人接回来,她不管,沈家她更不会去。
他自个态度不摆明,不拿个诚意来,还想沈家看她面子将人送回来?做什么春秋大梦。
徐老太太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时,白露回来了。
她打了帘子进门,回话道:“老太太,人都请来了。”
徐由俭茫然一回头,便见家里有身份的人,全都被徐老太太请了来,乌泱泱地站了满屋子,就连徐停、徐慕和徐晚也在。
徐由俭不明所以:“母亲把他们叫来做什么?”
徐老太太重新睁开眼,理也不想理他,只道:“都坐吧。李姨娘同邹姨娘也坐。”
众人请了安,秦氏便率先在徐老太太下侧、徐由俭对面坐下了,徐宁自觉站到了温明若身旁、徐老太太右侧的位置去。
其余人依次坐下。
“把你们叫过来,也不为别的事。”徐老太太看了众人一眼,将他们的表情都收在眼底,又道,“就是想问问你们,太太这件事,你们都是如何看的?”
其他人还没开口,徐由俭便先抢话道:“还能如何看?自然是……”
话还未说完,徐老太太就侧目将他一撇,沉声道:“闭嘴。”
徐由俭当即闭嘴,不说话了。
秦氏看了他们一眼,忽然笑了一声,打圆场道:“母亲没在府里,可能不知道。弟妹胡作为非惯了,根本没将二老爷放在眼里,如今还买凶要对徐家的子嗣下手,未免太过嚣张了。”
这话正说到了徐由俭心窝子里去,他忙不迭直点头。
徐老太太看了秦氏一眼,老神在在的听着,没接话。
秦氏又道:“后来沈家老太太也到了,我才明白弟妹这样嚣张,原是娘家人给的底气。母亲,依我看呀,这样的人家,咱们不要也罢,回头接家回来,只怕更闹腾的。”
底下人要么不接话,要么很认同地点头。
唯有徐停扭头看了秦氏一眼,表情看起来像是恍然大悟,眼中又好像是闪过些厌恶。
徐老太太收回落在秦氏身上的视线,垂下头提着嘴角一笑,并未接秦氏的话:“其他人呢?也都与大太太一个想法?”
秦氏一撇,见无人接话,便又看向了邹姨娘。
邹姨娘接到视线,支支吾吾道:“老太太,妾只是个姨娘,说不上什么话。但在府里这些年,也知道太太本性是不坏的,也替徐家生育了两个姑娘,是有功劳的,如今只是走了岔路而已。”
徐由俭也在一旁点头,还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邹姨娘受到鼓舞,又道:“老太太,依妾身愚见,还是将太太接回来的好,再随便罚她一罚,让她吃些教训,认了错就够了。”
徐老太太听了,仍是只点头,并接话,又转向李姨娘母女,和蔼道:“你们两个才是受害者,你们说该如何处理?”
李姨娘闻言,先将徐由俭一看,随即就站起身来,拿手帕将眼泪一擦,抱着徐妤道:“只要老爷和太太重归于好,徐家和和睦睦的,妾身受些委屈也不防事的。”
徐妤学乖了,推开李姨娘,上前跪在徐老太太跟前,哭道:“祖母,您深明大义,要罚就罚妤儿好不好?妤儿年纪小,不懂事,只知道姨娘和未出世的弟弟昨日差点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