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裴家离开后,徐晚就匆匆回了如意巷。
她推开门,一脚跨进去时,没留意门槛的高低,险些被绊了个跟斗,也就没留意到这不大的小院里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
“母亲!”徐晚扶着门框站稳,又一面往里走,一面道,“母亲,那裴三老爷信不得,这里不能久留,我们现在就得走……母亲?”
徐晚进了屋,才发现里头一个人没有,静悄悄的。
“母亲?”她不相信一样,又叫了一声,“母亲,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
徐晚这才慌了,她不敢相信秦氏丢下她走了,白着脸一面喊着“母亲”,又一面将这小院所有地方都找了个遍。
可秦氏早跑了,甚至没给她留下任何东西,连个纸条都没有。
徐晚失魂落魄地在小厅里站了许久,又梦游似的回了厢房,将自己的行囊翻出来打开一看,发现里面只剩两三件衣裳,她带出来防身的房屋地契,银子银票全都没了……
她这才意识到秦氏方才是故意骗她到裴家去打探消息的,也反应过来秦氏早就知道裴三靠不住。
只因她说过徐应俭留了东西给她,所以才带她离开徐家,骗走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丢下她自己走了……
虽然徐晚心中早就知道秦氏再不是从前那个秦氏,可如何也没想到她能狠心到这般地步,连亲生的女儿也能说抛弃就抛弃……
“为什么……”徐晚哽咽着,把哭声都压在嗓子,“为什么啊,母亲,女儿哪里做错了啊……”
这时,她听得外头大门“吱呀”响了一声。
徐晚还以为是秦氏回来接她了,忙将眼泪一抹,转身就往外跑去,压抑不住高兴道:“我就知道您不会丢下我的,母亲……”
后面的话,她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来的人不是秦氏,是陈妈妈。
她见了徐晚脸上还挂着的泪痕,就知发生了什么。
陈妈妈叹了口气,心疼得上前来用手帕帮她将眼泪擦了擦,道:“姑娘,回去吧,老太太和三姑娘还在等着您呢。”
徐晚眼中的光瞬间熄灭。
她心如死灰一样地后退几步,跌坐在圈椅里,喃喃自语:“母亲真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
陈妈妈看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过来之前,徐宁跟她说,有些事情要徐晚自己看清了,往后才会明白秦氏不过利用她,根本没打算带她走。
可如今陈妈妈看着,徐晚就算自己清楚了,只怕心中对秦氏仍抱着期望,只要秦氏一对她露出好脸色来,她定眼巴巴的就跟上去,替她做任何事了。
陈妈妈上得前去,想将她从圈椅上搀扶起来:“回去吧姑娘。你要等大太太回来,回家里等也是一样的。”
徐晚却将手抽出来,红着眼看着陈妈妈道:“我出去的时候,母亲说了,让我快去快回的。”
陈妈妈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徐晚又将自己缩起来,将脑袋埋进膝盖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母亲回来。她一定会回来接我的,我怕我走了,她回来找不着我……”
“姑娘……”陈妈妈苦口婆心,“这里无人看管,外头又人多眼杂,姑娘留在此处不安全,随婢子回去等好不好?”
徐晚坚定地摇了摇头,任凭陈妈妈如何说就是不走的。
陈妈妈又劝了她两回,强硬地拉了她两回,徐晚仍是说什么也不走。
到最后陈妈妈没了法子,只好了留了两个小厮在外头候着,她自己回徐家复命去了。
徐宁听后,也没说什么,只道随她去,又让陈妈妈去与老太太说了一声。
老太太听了,让陈妈妈带了霜降过去劝了一回,见徐晚仍是说什么也不肯回来,老太太便也随她去了。
转眼入了夜,寒气袭来,冻得人骨头发麻。
大晋有宵禁,不许行人在街上逗留,又因二月里的倒春寒冻人,正经人几乎是天黑就歇下了,一时街上黑漆漆的,没有灯火,也不见半个人。
被留在如意巷看着徐晚的小厮又饿又困还冷,就有些想回去了。
两人商量着,隔着门又劝了徐晚好些话,却见徐晚仍固执地不肯走。
“你们回去吧。”徐晚的声音从里头轻轻传来,“回去跟你们三姑娘说,我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不必她管我。”
一个小厮犹豫了一下,还想再劝,另一个人就制止了,道:“三姑娘劝她,老太太也派了人来接她,是她不肯领情,执意要留下,真出了事,又能怨怪谁?算了吧,装睡的人你永远叫不醒。”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跺了跺脚:“这里冷死了,我要回去了,你愿意守便守,我是不愿意的。大不了回去后埃顿打。”
说罢,他抬脚就走。
那小厮见状,犹豫地往屋内看了一眼,又叫了徐晚几声,试图劝她走。
可徐晚装着死没有回应。
小厮没了法,也不想继续等下去,便也走了。
然而他们前脚刚离去,后脚便有人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二姑娘?”那人叫了声缩在圈椅里的人,“二姑娘这又是何苦呢?你母亲若是白日就走了,这会子也该出城了,你这样等便是等到猴年马月也等不回大太太的。”
徐晚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小厅里没点灯,黑漆漆的,她看不见来人的脸,只从身形和声音里推断出对方是个有些胖的婆子。
徐晚呆呆地问:“那我该去哪里等?”
那婆子道:“婢子知道大太太在哪里,姑娘可要去?”
徐晚倏地站了起来,急切问:“在哪里?我母亲在哪里,带我去……快带我去!”
那婆子过来扶住她的手,轻轻笑道:“姑娘别急,婢子这就带你去。”
秦氏从添香楼出来时,已是三更。
她塞了掌柜好大一笔钱,让掌柜给她找了辆马车来。
看在钱的面上,掌柜把马车找来,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一些干粮,要亲自将她送上了马车。
“这个时辰了,太太这会子出城,怕是不能了吧?”掌柜道,“何不明日一早走?”
秦氏冷笑一声:“我说能出就是能出,你少打听些有的没的……怎么,嫌拿的银子少了?”
说罢,她又翻出些银子来扔了过去,道:“你要敢将我的事说出去,定叫你往后都不好过!”
掌柜笑眯眯地接了银子。
秦氏又冷笑一声,正要上得马车去,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欣喜若狂的声音:“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