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医院的时候正赶上医生们还没下班,这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随着连凯被推进手术室里,小丽的魂魄好像也随之被慑去了一般,任凭油良媒如何的安慰,小丽都是毫无反应,只是那样呆愣愣地靠在墙上,双目中流露出无尽的凄凉与悲伤,或许在那一刻她是真的绝望了吧。命运啊,这弄人的命运啊。
医生们清除了粘在连凯身上的塑料油和衣服的残渣,不可避免地也剥落了连凯好多的皮肉,虽然外伤处理好了,可连凯的情况依旧十分严重,医生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连凯醒过来。一连两天连凯都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就在医生们劝小丽给连凯转院的时候,连凯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牛怀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连凯醒来那天的下午了,他从外地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才赶回来,直到牛怀金出现的那一刻,小丽的眼中才逐渐透出来一点光亮,紧接着一股由绝望、愧疚、无助而凝成的悲伤情绪也随之爆发了出来,
“爸!连凯他……连凯他……”
小丽放声的哭喊着,极力地宣泄着这段时间以来积压在自己内心中的万般悲痛,这弄人的命运啊,他总是喜欢在你身上最柔软的地方狠狠地扎上一刀,却又在你极度濒死的时候用尽全力将你拽了回来……
连凯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脸上才恢复出几分的血色,但仍是十分嗜睡,油良媒一直和小丽在医院照顾着连凯,玉蓉也从矿上食堂请了假回来一起照顾连凯,等到连凯稍稍恢复了一点精神,医院又给开了点滋养皮肉的药物便让连凯回家静养了。
油良媒下了车慢慢地朝家里走去,这几天紧张的情绪让他感到由内而外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对女儿和外孙的忧心与悲痛,这弄人的命运啊。油良媒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家里传来阵阵牛雅洁凄厉的哭喊声,油良媒跑进院子里就看到王永红正拿着鸡毛掸子追打着牛雅洁,此时见油良媒回来,王永红手里打得更紧了,
“你个吃里扒外的玩意,自己家里的人还吃不饱呢,你就敢拿着馒头去街上喂野狗,你要是真嫌咱们家日子好过就再找个爹妈,老娘正不想养你呢,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打了多久,哭了多久,此时牛雅洁被鸡毛掸子打得虽凶,可却是哭也哭不出来了,只是止不住地哽咽着,浑身也是止不住地抽搐着,而屋里的牛雅文听到院子里的这番动静,也跟着大声地哭闹起来。牛雅洁比连凯大三岁,牛雅文比连凯小三岁,小丽虽然只有连凯这一个孩子,可由于王永红生了两个女儿的缘故,所以牛利明两口子对连凯并不喜欢。
油良媒走进院子里,见王永红此时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赶忙上前护住牛雅洁,
“你要是怪我给小丽钱的话你就直说,不要拿孩子出气,更不用在这儿指桑骂槐的说我。”油良媒边说边将牛雅洁护在身后。
“哟,妈,瞧您说的,我哪敢指桑骂槐的说您啊,我这不是教育孩子吗,可您既然说起来了,我也就不得不跟您评评这个理了。小丽是您亲闺女不假,可利明也是您亲儿子啊,雅洁、雅文也是您亲孙女啊,那连凯再是男孩,可怎么说也就是个外孙子啊,您老这胳膊肘可不能总往外拐啊。”
油良媒见牛永红这样说,也不禁朝她吼道,
“你说说,你说说我跟你爸什么时候偏袒过小丽,你爸爸每个月发的那点退休金哪次不是被你们拿走一大半,现在小丽自己带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外人不懂你这当嫂子的也不懂吗,非要我们老两口看着小丽受苦不管才行吗,你好歹是当嫂子的,怎么有这么狠的心呐。”
王永红听到这话也急了,赶忙回怼道,
“什么叫我狠心,您每个月是给我个百十块钱,可这一家子人吃马嚼里里外外什么地方不花钱,你们老两口是给我们点钱,可您一天三顿哪顿也没少跟我们吃了呀,您怎么不去闺女家吃饭,把我爸也送到小丽那里去让她照顾,实在不行我们四口人搬出去住,省的碍您老人家的眼,也免得让街上的人说我们两口子怎么怎么回事。”
油良媒被王永红这番话说得是一阵气血上涌,却又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跟她再说些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王永红吐沫横飞地说着。此时牛玉成也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南方门,扶在门框上吱吱呀呀地说着什么,油良媒看着王永红刀子一样的嘴和炭火一样的眼神,心中顿时涌起万般的悲痛与无奈,她想不到王永红居然能绝情到这般地步,
“好,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以后我和你爸我们自己做饭自己吃,也免得拖累你们。”
“那样最好!”王永红说着便一把从油良媒身后将牛雅洁拽了回来,“躲什么躲,你以为人家喜欢你呢?跟我回去!”王永红说着便拽起牛雅洁回了屋里。
油良媒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黯然地抹了抹眼泪,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扶起牛玉成回了南房。此时牛玉成的脸上也满是泪水,这段时间以来他虽然越来越糊涂,可家里这些事他还是明白的,只是相比于油良媒,他更是十分地无可奈何,袖手旁观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悲哀呢。
晚上牛利明回了家王永红就对他表演了一番更加凄厉可怜的哭诉,“你妈嫌弃我们了,不想和我们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你妈看不起雅洁和雅文,只会偏袒牛连凯。”“你妈说以后他们自己过,想要和我们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