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略微离谱, 极其巧合,但根据上下文的线索很容易得到的猜测,让众人激动起来。
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太……
不过要让苏绮山知道了原本她百般欺辱, 毫不在意地伤了许多次的人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她该有多后悔呀!
怀抱着期待,众人继续往下看。
——苏绮山听到这话一下子懵了, 她语无伦次地说, “怎么可能?怎么会不是你呢?我记性很好的,你跟小时候没有多大变化……”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她表情凝固,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
秦五郎语带愧疚,将事情的原委一一到来。
他幼时是去过边关, 可跟苏绮山没有遇到过, 后来她回到京城之后, 误以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才产生了交集。
因为当时的秦五郎也含着一些不可说的心思, 抵挡不住心里的诱惑,不想将她推开,所以他厚颜无耻地默认了。
可到后来每当苏绮山提起边关的事有多么惊险, 他有多么勇敢之时,他总不敢多说, 怕漏了馅。向来君子的他第一次做出欺骗人的事, 心里的愧疚和爱欲交加, 折磨了他许久。
“原本的秦五郎高高在上,毫无缺点,别人提起他没有说不好的, 但是相比起来,犯了错,有私欲的他反而更加真实鲜活了。”有人赞叹着。
“呜呜呜对外人是个君子,人生之中头一回撒谎是因为她,我好生气,可是对他这样的人,我又气不起来。”
众人赞同地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起初他们站在姜鹤轩的视角上,秦五郎占了他的身份得到许多的好处,这种行为太过卑鄙无耻。
可是书里的秦五郎描写得太好了,他的优秀和情深无不让人心动,实在不忍心过多苛责。再者他已经自责过千百回了,内心的痛苦与愧疚从来没有放过他。
他们能怪什么呢?只能怪命运弄人。
——“既然你已经骗了我,为什么不能一直骗下去?为什么要偏偏现在告诉我?”苏绮山气道。
秦五郎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既然已经欺骗了他,那就不要后悔。他宁愿将谎言说一辈子,也不愿意失去她——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的话。
偶然的一次,他从母亲口中得知,他的姨母曾有过一个儿子,算年纪是他的表弟,当年的时局动荡不安,他们远离长安,到边关避祸,后来长安的动乱影响了边关,他们奔波中竟将孩子弄丢了。
后来派人找了许久,都没有将孩子找到,姨母伤心欲绝,母亲就将他抱到姨母膝下养了一段时间,据他们所言,表弟跟他长得非常相似。
“边关,长相相似,这不就是在说姜郎君吗?所以姨母的儿子和当年救苏将军的都是他?”有人愕然道。
“恐怕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姜郎君的身世这样波折离奇,他根本不是个平民百姓,而是出生在公候之家的公子,他父亲还是定国公。”
“哈哈哈姜郎君有了靠山,看姓苏的还敢不敢再随便欺负他。”
“有什么好高兴的?你们不觉得遗憾吗?如果没有小时候走丢那回事,姜郎君原本能过得更好。”
“唉!错已经酿成,谁都不想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回姜郎君啊,莫要让他再受苦了。”
“这算不算是因果轮回?当年姨母将秦五郎看做替身,如今她的儿子被人当做替身。”
“哪能这么算?姨母当时伤心欲绝,分明是将感情都寄托在了秦五郎身上,对他也非常好。怎么能与苏将军的可恶行为同日而语?”
“哼,你们这些叛徒!都被秦五郎迷惑了眼。他心里再愧疚又能如何?他受的好处可是一个都没少,姨母的疼爱和苏将军的思慕全都给了他!就是一个伪君子!”
——秦五郎何等聪明,顺着这些一下子想到了被他顶替,当年真正救了苏绮山的人。
他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表弟。
于是他想要动身前往边关去寻找他,好给姨母一个交代,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而在这时他与苏绮山已谈婚论嫁,马上就要成婚。
他自信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以抵得上救命之恩。所以打算找到表弟后将事情如实说出来。
便是苏绮山生气,他也可以有很长时间来哄她,直到她原谅他为止。
于是便有了后来发生的事。
“说他是伪君子的那个人打脸了吧,秦五郎明明很正直,而且有担当,人生之中唯一一个污点就是撒的那个谎。”
“打什么脸,他撒的唯一一个谎就酿成了大错,要不是他,姜郎君也不会被当做替身。”
“你不要将错误转移,那分明是苏将军自己犯下的错,与秦五郎有什么关系,只能说事情的起因在这里。”
“话说秦五郎和姜郎君出身相似,命运却截然相反。他在簪缨世家受尽宠爱,他在边关的风沙中野蛮长大,土里刨食;他被苏将军倾心以待,视为白月光,他却被她当做替身,受尽欺辱。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呀!”
“白月光这形容用的真好,高高在上,触摸不到。”
——秦五郎在边关没找到人,却遭到了匪徒抢劫。
回来之后已经打算放弃,与她相守过完这一生。
不想她对他的态度不同以往,变化了许多,他才知道,原来她在边关已经遇到了那个人,并与他产生了感情。
秦五郎语气落寞地讲述完事情的历程,他痛恨当年救她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
苏绮山的表情连番变化,从痛苦地悔悟到眼神躲闪。
秦五郎欺骗他,她很生气,但一想,他当年确实没有正面承认过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误会在先。
甚至她一手酿成所有的阴差阳错,伤害的还是他的表弟。
她气他,但更恨自己。
“哎呦喂,看得我急死了,她终于意识自己的错了。”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造成的伤害又不能挽回,姜郎君已经心死了,不知得用多长时间来修复自己破碎的心。”
“她还不赶紧去边关,弥补自己的错误。我觉得要是晚了,江郎君恐怕人都跑了。”
“你怎么知道他跑了?苏将军不是让守卫看着吗?”
“姜郎君想要离开的意思已经表现地很明显了吧,就像前面说的,他心如死灰,不对苏将军抱着什么希望了。在苏将军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就是他逃跑的最好机会。”有人理智地分析道。
——苏绮山立刻吩咐府里的下人备马,就像她当初毫不犹豫地回来长安一样,她要奔赴边关。
秦五郎一路默不作声,送她出了城门。
只在临走前说了一句,“一路顺风。”
“好。”她简短地回答,快马加鞭走了。
秦五郎感觉痛意在肺腑间肆虐,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忍着疼痛,目送她离开。
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看到这里时有许多人哭了。茶肆里响起许多抽泣声,有些人不欲被别人看到自己泪目失态的样子,偷偷跑到茶肆外边准备吹吹风冷静一下。
却没想到外边的人更多,于是灰溜溜地回来了。
——长安距离边关遥远,即使快马加鞭也用了十天半个月,她连夜奔波,跑死了好几匹马。
回到边关这座熟悉的城池之后,苏绮山径直奔向了府邸。
怀着喜悦与期待,还有一丝近乡情切推开院门,她想她一定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一定会好好对他。
然而空空如也,草木凋零的院子让她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人去楼空,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已经走了。
“哈哈哈痛快!我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要珍惜眼前人啊,没有人一直会在原地等待。”
大家纷纷出声感慨。先前有过的愤懑怒气在这一刻得到了抚平,前面有多愤怒,现在就有多爽快。
——苏绮山心中难受,但没关系,边关是她的地方,总能找到人的。到时候她不会再别扭,将自己的心意全部说给他听,不会因为所谓的骄傲不肯坦言。
他恨她,气她,她也乐意承受,只要他还在她身边。
她立刻派人去寻找姜鹤轩,但翻遍了整座城都没找到他的身影,包括他曾经居住的村落,工作过的店铺,通通没有,甚至连他的养父也一并不见了。
整个边关又涌出了许多陌生人,苏绮山知道那是定国公派来寻找姜鹤轩的,他们看苏绮山和她的手下很不顺眼。
若非定国公的人还一直待在边关,迟迟没有离开,苏绮山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们找到姜鹤轩之后带走了他。
“姜郎君会去哪呢?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权势和人脉,离开从小到大的环境能去哪儿呢?”
“会不会他已经离开边关了?去往别的地方。天地之大,何处不为家,出去增长一番见识也好。”
——苏绮山必须得赶在定国公之前找到姜鹤轩,这让她心中的紧迫感更加重了。
然而任由两拨人四处找寻,到处拿着画像问人。姜鹤轩就是不见踪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苏绮山的焦急自不必说,她带着人问遍了姜鹤轩村中的村人,他们都说许久没有见过姜郎君。
“哈哈哈她急了她急了,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回终于轮到她了。”
“我看到前面她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地伤害人,就知道她要后悔。”
——苏绮山灰心丧气,跑到她小时候遇难,也就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散心。
此处是一个两米高的山崖,并不算太高,危险性不大。可崖壁太过陡峭,成人要是掉下去想上来也不容易,更不用说是一个小孩子。
她那时背着大人偷偷跑出来,掉下去的时候惊慌失措,虽然没有受多重的伤,但是孤立无缘的处境让她忍不住慌乱。
然后姜鹤轩听到了她的哭声,跑到山崖边上探头看她。他那时也只有一个人,说要去喊大人救她。
小苏绮山却怕他偷偷跑了不回来,于是不让他离开。
他小小年纪的一个人,却也机智,利用手边的藤蔓,编了一根粗粗的绳子,垂下去让她绑在腰上,另一头绑在山崖的树上,将她拉了上来。
明明也跟她差不多大,还奶声奶气地安慰她不要害怕。
回忆起往事,苏绮山忍不住笑。
但从过往的回忆中抽身,意识到现在的情形,苏绮山的笑容渐渐消失。
那么好,那么赤诚善良的一个人,她怎么忍心那样对待他?
甚至到后来他们再次相见时,也是因为她突然倒在地上,他以为她出事了才上前查看。
他好喜欢多管“闲”事,多管的“闲”事为自己引来灾祸。
她这样的烂人根本不值得被他救。
她都做了些什么?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为了满足所谓的爱,所谓的思念,将他视为玩物,将他的尊严踏在脚下反复摩擦,玩弄他的一片真心。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小时候救的人就是这样一个混蛋,会不会后悔?
肯定会的,她想。
在过往的一十多年里向来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的她,第一次尝到自食其果的滋味。
她终于后悔了。
茶肆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一群讲究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汉子在此刻猛男落泪。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痛恨苏绮山的,但此刻看着她心里的那些话,忍不住狠狠地共情了,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正如书里所描写的那样,童年的趣事,两个孩童之间有趣的对话让人会心一笑。可当现实与其成为反差,才更让人难受。
“后不后悔的?你先将人找到再说呀。”有人带着哭腔说。
“姜郎君会不会是因为遭到太多的磨难,失去对生的希望,自寻短见了,所以才找不到人?”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说,他就算自寻短见也不会带着他的养父一起。”
——苏绮山陷入伤感之中,一时无法自拔。
她转头走向山崖边的另一条路,往山林的更深处走去。
那时他救她上来后,还去捉了野兔烤着给她吃。
她向前走着,一路惊起无数的野兔飞鸟。
忽然前面传出了窸窣的动响,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苏绮山提防心起,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又一只野兔窜了出来,后面紧着跟着一个人,“我好不容易才捉到的,你别跑呀!”
苏绮山一下认出了他的声音,是他!
她松开手中的佩剑,两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他,语气激动又喜悦,“我终于找到你了!”
姜鹤轩未料到在林中捉兔子会被人抱住,他回过神,推开她冷冷地说,“苏将军既然已经找到了正主,为什么要来找我,还嫌害得我不够惨吗?我现在有家不能回都拜你所赐。”
苏绮山心痛地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姜鹤轩骤然打断她,“够了,我不想听,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不感兴趣。”
他不欲跟她纠缠,收拾好东西快步走了。苏绮山当然不会放任他离开,一路紧跟着。
“对不起,姜鹤轩,是我做错了事,我开始确实把你当做替身,可后来逐渐意识到了你跟他不是一个人,就再没有过那样的想法了,我喜欢真正的你,不是因为他。”这是苏绮山第一次剖白自己的内心,她渴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她坦白的这段话让无数人心生感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段话写的好,捅进去的刀子即使拔出来了,伤口愈合了,疤却会留在那里,永不消失。”
“你们说姜郎君该不该原谅她呢?现在苏将军已经知道错了,总觉得她还蛮可怜的。但就这么原谅她吧,又觉得怪不是滋味,好像姜郎君先前的苦都白受了一样。”
“看她后面的表现吧,如今主动权握在姜郎君手中,他想怎么样都行。”
“救命!诸君,我不想往下看了,只剩薄薄一页纸!这点地方能写多少?!”
此言一出,茶肆里四处响起哀嚎声。嘴上都说着不看了,身体却很诚实地揭开最后一页。
——姜鹤轩自认为对她没有感情了,也压根不相信这个从一开始就骗他的人说的话。
不耐烦她的纠缠,他越走越快。
来到了那片山崖。
苏绮山走到这儿,问姜鹤轩,“你小时候是不是在这山崖下救过一个小女孩儿?”
他脚步顿住,“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苏绮山心中无比确定,她自虐一般说出了真相,“你当初救的那个小女孩儿就是我。”
姜鹤轩面色变冷,“那我真是后悔当初滥发善心。”
他见她还要上前一步,猛地抽出袖中的匕首,锋利地刀刃指向自己的脸就要划下去。
“你不是喜欢这张脸吗?我把它划烂了,你就不会纠缠我了吧?”他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苏绮山瞳孔猛地一缩,大声吼道,“不!”
却来不及了,淋漓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他的行为让许多读者惊呼出声,捂脸不敢看。
“呜呜他该有多死心,多绝望,才能下得了狠手划伤自己的脸颊,都怪苏将军,她活该!”
“哈!让她也尝尝心痛的滋味,她当初不是说什么替身要有替身的自觉嘛!”
“不对,奇怪!我为什么会感觉到痛快?明明受伤的是姜郎君啊!苏将军啥事儿没有。我是不是有病?”
总之就是这么割裂与纠结,无数人在心中升起同样的困惑。
一边心疼于姜郎君自残,为他感到难过,一边又脑补苏绮山因姜郎君不惜自残拒绝她,她内心会如何痛苦,而感觉到痛快。
如果许乘月在这里的话可以回答他们的问题,这就是经典的通过自虐来惩罚别人的表现,看到别人因此而痛苦的表情心里会得到极致的满足。
这一种做法在虐文、强取豪夺文中经常会被用到,自虐的一方通常是被夺的那一方,在感情之中处于弱势地位,无论是经济条件,社会地位都比不上对方。
唯一拥有的就是自己,所以只能通过自残的方式对对方造成打击。这是一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报复方式,完全不可取。
许乘月对此很不赞同,有决心还不如用来提高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积蓄能量之后再报复对方。
现实中有些人也会有此种倾向,通常已经达到了心理疾病的程度,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但现实是现实,小说是小说,为了更有戏剧性,她还是选择了这一种表达方式。
许乘月生怕有人模仿,还在最后提醒了所有读者,没有什么人值得让你伤害自己,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姜郎君划了一次还不够,想要举刀再划第一次,却被冲上来的苏绮山夺去了刀。
两个人拉扯着。
一个说,“你听我说!”
一个捂着耳朵拒绝,“我不听,我不听,你放手!”
两个人拉扯间,姜鹤轩越来越往后退,脚步一悬空没站稳,苏绮山急忙拉住他,也跟着掉下山崖。
好在山崖不高,两人并无大碍,只是那山崖底下有一块石头,姜鹤轩的头不小心磕在上面,昏迷了过去。
“好家伙,怎么又掉下去了?同样的地点掉了两次。”
“磕到头昏迷过去?感觉好像怪怪的,不会又会有什么事发生吧?”
“怎么会?你想得太多,眼看就要到大结局了。我猜可能是姜郎君身受重伤,卧床不起,苏将军耐心关照他,补偿自己所做下的错事,最终取得了姜郎君的原谅,两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借你吉言,希望如此,这本书实在起伏太大,我如今经受不了太多刺激。”
“来来来,喝点茶,补补水,刚才眼泪都快流干了。”
“谁不是呢?我上一次这么哭,可能还是在小时候调皮,往邻居家的粪坑里扔爆竹,被耶娘痛打一顿后。”
“……人与人之间还是应当有点距离感,这种事情下回不要告诉我们了。”
——山崖能困住小时候的苏绮山,困不住长大后武功练成的她。
因担心姜鹤轩的伤势,她背着他两步爬了上去,紧忙跑到城中的医馆让大夫诊治。
好在大夫医术尚可,为他涂抹了药膏,包住脸上的伤痕。扎了几针后,姜鹤轩悠悠转醒。
苏绮山还来不及高兴,就因他的话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只见他茫然地看看四周,对距离最近的她生疏地问道,“你是谁?”
至此本册结束。
“啊啊啊啊——”突然响起的吼叫声吓了大家一跳。
接着有人跟着一起,“啊——”
茶肆里响起了一群人的吼声,活像是养了一群峨眉山上的猴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