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堃给迟帘拨过去:“照片没拍成。”
迟帘冷声:“老季不让你拍?”
“不是,是他爸在场。”孟一堃语出惊人,“全程都在场。”
迟帘一愣。
孟一堃意味深长:“他爸很喜欢那道士,他们一直说话,老季都插不上嘴。”
迟帘的眉头慢慢拧了起来:“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孟一堃绷着的神经在车后座松懈下来,他瘫在皮椅里,西裤裹着的两条大长腿随意张开,“我都说了那道士是季常林的人。”
迟帘心不在焉地端咖啡喝,被烫得骂了声:“操。”
也不知是骂的什么。
孟一堃划进微信:“我找道士要了张平安符,现场画的。发给你了,你看看。”
迟帘看了,他把这张符跟他当年在论坛发的帖子里的血符比对,没有相同点,无论是符文,还是笔触笔迹。
血符是驱邪的,一堃这张是保平安的,不是一种符,不一样也正常。
孟一堃:道士是左撇子。
迟帘心口那股热血终是冷了一个度。
孟一堃没在电话里听到发小的回应,微信上也没,他估摸这回可以认清现实不异想天开了吧。
哪知发小不声不响地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再去季家?”
孟一堃匪夷所思:“你还不死心?周道士跟着季常林,出门想必也是保镖随行。”
迟帘不咸不淡:“季常林那么宝贝?”
“宝贝的我都要怀疑他老年弯成蚊香。”孟一堃说,“他们下棋的时候,季常林的心情很好,还点评他走得很巧妙的几处。”
迟帘单手撑着办公桌,手掌抵着烫红的嘴唇:“老季什么反应?”
孟一堃从冰箱里拿了瓶喝的打开,咕噜灌下去两口:“吃醋呗,他那性子,吃个醋都不露味道。”
迟帘说:“那你怎么知道他醋上了?”
孟一堃一言难尽:“老毛病,扣手,一个你,一个老谢,你们跟顾知之谈的时候,除了我都见证了,老季也没逃脱,他每次都扣手。”
迟帘讥讽:“狗改不了吃屎。”
孟一堃有感而发:“你还别说,你们三都一个样,都改不了。”
手机那头传来迟帘冷冰冰的笑声:“孟一堃,我刚才没听清,你把他比成什么了?”
孟一堃面部抽搐:“行行行,你们是狗,顾知之不是狗屎,他是神仙肉。”
迟帘从定制西装口袋里摸出彩色弹力球,拍在办公桌上,看它弹起来,捞住:“我还是要看到道士的正面,和他那双眼睛。”
孟一堃说:“我看了,也和他对视了,真没什么熟悉的感觉。”
迟帘不置可否:“你的想法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孟一堃对发小的固执己见感到束手无策:“反正就是要按你的要求拍照是吧,成,有机会我就拍了发给你,先不说了,我这一中午应付季常林比跑一个月业务都累,头顶心疼,用脑过度,我睡会。”
迟帘把手机丢一边,他拍了会弹力球,抓住揣回口袋,一堃办事效率不行,指望不上。
想到这,迟帘马上去了他爸的办公室:“家里有在季常林身边安排人吗?”
迟父:“……”
如此重大的机密,随口就问出来了?
迟帘屈指敲敲办公桌,叫醒仿佛进入老年痴呆状态的老父亲:“安排了?”
迟父把钢笔帽盖上:“没有。”
迟帘质疑的眼神在他爸脸上停留片刻,失望地转身出去。
回家了,可以邻居串门。
还是要回家。
迟帘阔步穿过长廊去坐电梯下去,道士如果真是顾知之通过某种方法伪装的,那就说明他要接近季常林帮什么鬼魂的忙,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季家。孟一堃能够来得及拍照片,应该不会有变数。
妈的。
迟帘怎么都不放心,他必须快点回去,亲自见一见才能得出答案。
他妈那边跪地求都不行,只能走别的渠道了。
迟帘已经在拼尽全力了,国内依旧出了状况。
一场暴雨没浇灭炎夏的燥热,雨后的京市又闷又湿,空气形成一张薄膜裹住每个人,屋里屋外都粘腻。
季常林在小桥流水古色古香的饭店会友,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独子,和一个道士。
这很罕见。
季常林一般时候和道术风水界的能人吃饭,不会有商业上的友人在场。
罕见意味着与众不同。
桌上有两位老友认识那道士,他们在凌家见过他驱鬼,一手法术出神入化。
只可惜已经被季常林收入囊中。
其他人只有羡慕的份,要是想请道士帮个忙,还要请示季常林。
道士模样不差,一股子出尘不染的宁静与淡然,他身上的不容亵渎把周围一身铜臭的商人衬得俗不可耐。
一轮烟酒走下来,有老董跟猪八戒似的,哼哧哼哧着调戏道士,倒不是他口味重,纯粹是看不惯道士不巴结奉承他们的那副德行。
老董问道士平时怎么解决那方面的需求。
陈子轻桌底下的脚踢了踢要开口的季易燃,提醒他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
季易燃面上没有波动,他把手放下来,指骨交错着扣紧。
陈子轻干脆踩着他的皮鞋:“我清心寡欲,妻子去世以后就没有过了。”
“你没找山里的女鬼伺候?”老董执意要他难堪,“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女鬼身体里是冷的还是热的?”
这就老不羞的开黄腔了。
有人笑,有人无所谓,有人假模假样。
脱下权贵大人物那层皮,他们也只是个普通的,抵抗不了岁月痕迹,也抵抗不了色欲腐蚀的中年人和老年人。
一茬茬的小姑娘小少年都不新鲜了,已经很难找到刺激性的东西了,昏晕的拿鬼开玩笑。
陈子轻一脸的从容不迫:“没接触过,但既然是鬼,那就是冷的,这是基础常识。”
包间有点冷场。
老董不笑了,他那脸色像是随时都要叫人送一套刑具进来:“纸活会吗,扎几个美女给我看看。”
陈子轻说:“扎了,可就送不走了。”
老董满是不可一世:“那没关系,养着就是,别说几个,几百个都养得起。”
陈子轻垂头吃碗里的嫩豆腐。
所有人莫名都看他吃,等他吃完。
陈子轻在豆腐里吃出浓郁的桂花香,他够到勺子,挖了一勺豆腐到碗里,再次吃掉才说:“要靠男人的精元养。”
乍一听是黄腔。
老董欲要开嘲道士原来是个假正经,就听他说:“男人过了二十八岁,精元就会走下坡。”
整个包间,唯一一个没过二十八岁的小季总肩背放松。
有老董问:“到了三十五呢?”
“精元稀淡。”陈子轻把残酷的现实抖出来,“四十岁以上,基本就是水了。”
听半天戏的季常林放下筷子,他的是水了。
“道士,你这就胡扯了,”一董事指着旁边人说,“我这老友五十二岁还能老来得子。”
陈子轻徐徐地解释:“我说的是精元,不是精子成活率。”
董事:“…………”
陈子轻借着弯腰整理裤腿的功夫翻白眼,多牛逼的大佬都能变成傻不愣登的老家伙。
那最初调戏陈子轻的老董非要他扎个女的,当场试验自己的精元水不水。
陈子轻这副身份是无悲无喜的云淡风轻人设,他气恼了不能表现出来,脚无意识地使劲。
季易燃的皮鞋被他踩扁,眉头都没动一下。
老董不依不饶。
陈子轻就是不配合。
眼看局面要崩,季常林慵懒道:“对于灵异鬼怪一说,要有敬畏之心。”
“季董说有敬畏之心,那就有敬畏之心”,老董秒变脸,他端起酒杯,“道长,我敬你一杯,就当是给你赔个罪。”
陈子轻将人设维持到底:“我不喝酒。”
老董为难地看向季常林:“季董,你看这……”
季常林老神在在:“你也不差这杯酒。”
老董眼底一闪,笑着喝下了酒:“季董说的是。”
在场的个别人借着他这出试探季常林,这会儿终于得到了结果。
季常林明知自己今晚的一言一行都被盯视被探究揣测,依旧表露了情绪。
说明道士远比大家看到的还要受季常林重视。
这个消息很快就送出包间,不知流进了多少只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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