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怎么突然问我认不认识淑仪。”谢浮一副恍然的姿态,“她找你帮忙?”
陈子轻还没回答,谢浮就道:“像高三的向娟,京大的孙亚军那样?”
“差不多。”陈子轻糊弄地说。
谢浮笑了笑:“什么忙,老公看看能不能帮你。”
陈子轻在谢浮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没办法直接说出张淑仪的遗愿,就用她可能是被杀害埋尸来代替。
谢浮的行动力很强,参加完订婚宴回去就着手查了张淑仪,他说张家人知道张淑仪遇害了,只是出于多重考虑才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张淑仪的死大概率跟季常林有关,尸体的信息没有眉目。
陈子轻心头发沉,连谢浮这么有能耐都找不到张淑仪的尸体,那只能他自己来了,他要借季易燃的手查季常林。
儿子总要比外人了解父亲。
季常林对于季家相当于是脉搏,是龙脉,季易燃翻他底的后果有好几种。
要么是季易燃被发现,季常林看在父子亲情的份上原谅他一次,或者不原谅,虎毒食子,顺带着教唆蛊惑季易燃的陈子轻也被灭口,到那时谢浮跟迟帘会给陈子轻报仇,三家彻底决裂。
要么季常林被长期压制下爆发的季易燃扳倒,季家内忧外患退出商界首位,从此败落。
两种走向陈子轻都知道,他还是要用季易燃这条线。
陈子轻这么计划着,却迟迟没有付出行动。
直到一天,陈子轻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眯了一会,他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两只血红的眼睛,和他是相同的姿势。
头对头,脸对脸。
陈子轻猛地站起来,他在讲台老师的死亡凝视中找了个拉肚子的破借口溜出去。
鬼魂跟着他,阴冷的气息往他脖子后面飘,他没回头地说:“你的愿望有点难,我慢点做可以吗。”
“我老早就动工调查了,这事你知道的吧,线索是有的,只是进度不会那么快,你的死关系到季家内部,我暂时进不去。”陈子轻诚恳地说,“你别吓我好不好,我会尽力的。”
张淑仪消失了。
过了几个月,陈子轻忙着写论文,一抬头看见鬼脸贴在窗户外面,他两手合在一起对她拜了拜:“再等等好吗,我准备好就去找你的尸,啊,不是,是身体。”
鬼脸还贴在上面,阴森森的盯着他。
“我的论文非常难写。”陈子轻把笔记本的屏幕转向她,“不信你看,我被导师打回来好几遍了,我马上就会让我未婚夫帮我出谋划策,他的论文写得很精彩,他太厉害了,我都想把他的论文供起来……对不起,我不该在这时候夸我未婚夫,说回你的事,你等我完成答辩,我保证帮你找到身体,我保证。”
窗户外的鬼脸消失无踪。
陈子轻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你一个鬼不去对付疑似杀害你的人,你缠着我,哎。
果然是鬼也怕恶人吗……
陈子轻被鬼魂淑仪催促折磨的精神状态能瞒得过外人。
这个时候临近毕业,陈子轻顺利找到了一份工作,而谢浮说他暂时没有定下来,也许是直接进家族企业,也许要在外磨练一段时间。
公寓离陈子轻的单位远,住不成了。
搬家前几天,陈子轻早晚都在公寓,谢浮一直做,一直做。
陈子轻进食上厕所都在谢浮怀里,他分不清时间流逝了多久,赶巧的是监护系统通知他双人活动开办了,于是他趁机报名参赛。
谢浮看爱人要不行了,他口对口地喂了一点水,把人抱起来托在身前:“睡觉了,老公带你去睡觉。”
陈子轻眼睛睁不开,手抓上谢浮的肩膀:“别,别停,老公,不能停。”
谢浮微顿:“有考核?”
陈子轻听不清,他断断续续地喊:“不要停,你快进来,别出去,谢浮,哥哥,老公,快点啊!”
谢浮默然凝视怀里人半晌:“你想你男人死你身上。”
“那就死吧。”
话落,谢浮如他所愿。
……
直到又一个黑夜来临,陈子轻被告知比赛时间结束,他奄奄一息地蜷了蜷手指,传说中的仙品不对外出售给宿主,只有参赛的前三十名才有。
第三十名都能分到很多。
使用了它,写体验报告还能给奖励,五千字三千积分,一万字八千积分。而且它附带刺激性的作用,超过一定量会启动“超强万有引力”。
看起来很不错啊,好处多多啊。
但是,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塞规和赛时吗?前一百名都是肾帝肾王,能杀进前三十恐怕要靠质量。
那么长时间的现场直播,是机器检测数据评比吧,肯定不是人为观看,毕竟人是很主管的,机器才能公平公正公开。
宿主的命也是命啊。
陈子轻摸索着去找谢浮的肾,脸蹭上去,你们辛苦了。
他又摸自己的肾,你们也辛苦了。
都辛苦了。
陈子轻沉软的心绪在谢浮的吻下一抖一抖。
谢浮流连忘返地吻了许久,他翻了翻手机上的信息,侧身咬上爱人热淋林的纹身:“老婆,我爱你。”
陈子轻濡湿的眼睫毛撑了点:“我也……”
“我知道,我也深信不疑。”谢浮给了他一个过于缠绵而漫长的深吻,指腹抹掉他唇上湿润,“睡吧。”
陈子轻在长吻带来的缺氧中睡去。
谢浮凝视爱人许久,拍录了上百张此时此刻的画面,有单人的,有合照,他下床穿衣裤,佩戴手表,将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以顾知之未婚夫的身份去赴发小的约。
……
过了零点的京市依旧灯火辉煌。
发小定的地方不是哪个高档会所,而是某个景点的一处观景台。
谢浮夹着烟走到迟帘身边,和他并肩俯瞰夜幕下的山景庙宇。
迟帘从谢浮那儿拿走一支烟点燃,在一成不变的生涩中吸了口烟,他昨天从国外赶回来,现在才把谢浮约出来,心理活动不知已经走了多少遍。
猩红烟火被迟帘弹了一下,他将手里的文件袋打开,拿出一摞资料甩向谢浮。
资料飘飘洒洒地落在谢浮脚边,他弯腰捡起来两张。
迟帘目视前方,这几年他始终都查不到让背后之人百口莫辩的铁证,前些天突然就有了眉目,跟他想的丝毫不差。
他闷咳着吐出一团烟雾,平淡地开口:“谢浮,我拿你当兄弟,你他妈挖我墙角。”
谢浮打开手机的手电筒,逐字浏览上面的内容,他给人的感觉好似是杀人犯回到现场,慢条斯理地回味起来。
浏览完了,谢浮指间一松,仍由纸张随风而去:“好的东西有人抢不是正常现象?”
迟帘的语气里听不出怒意:“你和入室抢劫的小偷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谢浮关掉手电筒,眉目隐入暗中,他咬着烟蒂说,“当年你是他什么人,你们的关系具备法律意义?”
这套言论让十八岁的迟帘听到,他会怒不可遏地急于自证。
而现在是二十二岁的迟帘。
“听你的意思,我岂不是也能心安理得地挖你墙脚?”迟帘有条不紊地说,“毕竟订婚也只是双方私下的一种形式,不具有法律效力。”
“理论上是。”谢浮发出点转瞬即逝的笑音,“你能挖得动吗?”
迟帘沉稳的气息出现了一丝破绽,常人不太能察觉。
谢浮去一边打了个电话。不多时,这处观景台周边大亮,他满意道:“还是有光线好。”
迟帘看到了他两条小臂上的牙印,最少十个。
是顾知之的。
顾知之的牙齿很整齐,又白又小颗,像糯米。
迟帘自虐地回想,顾知之那家伙会在什么情况下咬人。
痛痕了,或者是舒服狠了。
这时老天爷都要搅合一下,它把风送来了。
很大的山风从谢浮身上吹过,将他那身不会被清水洗掉的,长期沉浸于爱欲得到极大餍足的舒懒卷起来,推给他旁边的发小。
好像细细地嗅,还能嗅到他爱人的味道,是腥的,也是甜的。
迟帘的气息彻底乱了,这是他的死穴,他在国外怎么逼着自己成长都毫无抵抗之力,他妒恨得眼睛烧红,周身弥漫起了凌冽又暴躁的煞气。
谢浮把烟灰抖进风里:“阿帘,你进步了,也就是一点而已,你在自我情绪掌控上面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要是你想完全控制好情绪才去见我老婆,那你这辈子怕是只能透过私家侦探的镜头度过余生。”
迟帘的牙关不断磨咬,他不奇怪自己找人跟拍顾知之的事被谢浮知道,只是被拿出来说有些难堪。
都到这个节点了,迟帘硬是生生地咽下那口恶气,让其在内心深处横冲直撞,他面上冷静:“我忽然想起个事。”
“我听一堃说高三那会儿,顾知之有问季易燃要去哪个国家留学。”
其实是他有意把一堃灌醉套话。
迟帘在谢浮过来赴约到现在,第一次侧过头看去:“他还问季易燃,是不是必须要去留学。”
谢浮浑身上下不见一点异动,仿佛这是很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早就随着时光掩埋了,他不收一丝影响。
“如果季易燃当初不去留学,顾知之身边有你的位置吗?”迟帘的言语中尽是同情与嘲讽,“我起码拿了个首选,你连备选都排不上第一。”
发小之间互相踩对方的死穴,都鲜血淋漓。
皮外伤过个两天就能好,虐心的内伤才致命,一生都难以痊愈。
谢浮闭了闭眼,浑不在意地笑:“那又怎样,事实是季易燃懦弱无能对抗不了家里,而我能自由自主,我为他改变人生轨迹和计划,我和他耳鬓厮磨了四年。”
迟帘的面部肌肉隐忍地扭曲了一下:“你得到的四年是偷来的,你他妈连人都不做。”
“想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谢浮坦然接受他的批判,“我无数次庆幸当时做了那个决定。”
“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