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节

梁津川冷笑出声:“掐死你有什么用。”

陈子轻瞟他长卷的睫毛,忍住想放根火柴上去的莫名冲动,委婉地提醒:“你刚刚都掐我了。”

梁津川说:“去照你屋里的镜子,看你脖子上有手印吗。”

陈子轻嘀咕:“轻点掐也是掐。”

梁津川猛然转回头:“那你想怎么做,掐回来?”

“好啊。”陈子轻不假思索地半站起来,一只手伸向梁津川,出了一点汗的手落在他修长脖颈上面,“你就是这么掐我……”

话声戛然而止。

他发现自己的腿跪在轮椅上。

而梁津川的两条大腿敞到最大,腾出的位置,刚好让他嵌进去一个膝盖。

梁津川背靠轮椅,眼依旧发红,神情姿态散漫松弛。

被掐着的脖颈后仰,突起的喉结卡在光滑虎口处,有力地上下滚动。

一双眼看着掐他的人。

陈子轻感觉这个姿势跟这个氛围都不太好,他默默收回手,把跪着的那条腿从轮椅上放下来。

梁津川坐姿不变,还是一副像是能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你有占雨的联系方式,她家在首城,她哥对你一见钟情,”

他排除过,找不到嫌疑人,只能锁定占雨她哥。

陈子轻恼怒地瞪过去:“没完了是吧,梁津川,我去年就拒绝了,你今年怎么还翻旧账?”

梁津川盯着他:“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来。”

顿了几个瞬息再开口,隐隐含有一丝自嘲:“我愚笨,想不出你是怎么得到的这副假肢。”

陈子轻抖抖嘴皮子,这个年代的省理科状元愚笨……天大的笑话。

梁津川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大概是我的嫂子会变戏法。”

陈子轻意味深长:“你就当是这样。”

梁津川眯了眯眼。

陈子轻主动结束这个话题,他让梁津川把假肢装上。

梁津川没有如他所愿。

“装嘛装嘛。”陈子轻说,“我想看,我做梦都想看你站起来走路是什么样子。”

梁津川还是那副态度,但他藏在碎发下的耳根染了层薄红。

陈子轻瞅瞅梁津川,我让你装个假肢,你耳朵怎么还红上了……

夏日浓长,仅仅是一个中午时间就像一辈子。

梁津川卷起空裤脚折在膝盖部位,陈子轻把假肢递给他。

假肢是按照梁津川的身高数据买的,不会出现不合适的情况。

陈子轻看梁津川装假肢,他的手法是生疏的,却没有犹豫迟疑的痕迹。

想必他的人生计划里有买假肢这一环。

只是贵。

未来五年内都轮不到它登场。

陈子轻心想,首城那边的大学也许会为了方便梁津川这样的残疾人上课,在去教学楼的台阶旁边做个滑道。

除此以外,学校一定还有别的,照顾他的措施。

但都比不上假肢。

梁津川也不喜欢麻烦学校,麻烦别的同学。有了假肢,他就能好好的享受大学生活了。

陈子轻走了一小会神,眼

前投下一片陌生的阴影,梁津川已经装上假肢,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很高。

陈子轻呆呆仰头,太高了。

怪不得大高个宁向致说梁津川要是有小腿,会比他还高。

陈子轻一言难尽地仰望,原主才一米七多点,梁津川按上假肢一米九了。

他低头看的是我的头顶,我跟他说话脖子都酸。

陈子轻刚起身,站着不动的梁津川就徒然不稳地往前摔倒。

大脑来不及思考,陈子轻就扑上去,面对面去扶撑梁津川。

假肢很重。

有了假肢的梁津川体重就不像之前那么轻了。

陈子轻一下没准备好,他扶不住地踉跄着向后倒在床上。

梁津川严严实实地压在他身上,突显的骨骼隔着薄薄的褂子布料撞上来,他被撞得发出吃痛的哼声。

“扑通”“扑通”

他们的心脏跳动频率是相贴着的,仿佛一起多跳几下就能相连。

陈子轻屏住呼吸。

梁津川看出他的紧张,有意破解所谓的亲热戏开场:“我有口臭吗,你这么闭气。”

陈子轻:“……”

他一呼吸就喘:“多煞风景啊你说这个。”

梁津川垂眸,被他压着的胸脯每次起伏都像是在投怀送抱,他声线浑浊起来:“那不煞风景的话是什么?嫂子,不如你教我。”

陈子轻眼神飘忽到一边,我不敢教。

距离太近了,真的太近了。

脸上的绒毛,皮肤的纹理,呼吸颤动的频率都一览无遗。

梁津川不动声色地吞咽,不能再这么压着了,他腹部绷得很硬,他正在抬头。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抬起头,剑拔弩张地暴涨,他的嫂子可能会震惊,会瓮声瓮气地喊疼,也有可能会不知所措,佯装镇定下来,告诉他那是正常的生理变化,功能健康的特征,然后建议他多喝水。

唯独不会变成肉虫。

因为他不是他哥,嫂子没穿肚兜,没坐在他腿上,他不能掐住嫂子的腰把人往上抛,很多因素都没具备。

梁津川遏止想法,他吃力地撑着草席起身,继续迎接假肢带给他的全新视界。

先迈出左腿,再打直膝盖,右腿重复这一动作步骤。

膝盖在假肢接受腔里蹭出轻微的灼烧,梁津川等着假肢全部受力,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落地的感觉。

接下来,他要找回有小腿跟脚的感觉。

对每一个下肢残缺的人来说,装上假肢的第一个感觉是痛,根本不可能出现一装上就轻松跑动的现象,只是站起来就很受折磨。

梁津川需要和假肢配合,接触面也要磨合。他的训练步骤是抬腿,踢腿,弯腿,把腿放下,蹲下来等等,这些都过关了,才是走路。

到了走路那一层,就是逐一尝试迈开脚步,慢走,快走,跑动。

这是很漫长的煎熬,很漫长的身心遭罪,再多的痛苦也压不住,对做回正常人的激烈渴望。

陈子轻要上班,基本都是梁津川关闭院门,一个人在静谧的小院里练习,他犹如一个刚学走路的小孩。

没有母

亲在旁边守着,随时准备扶住他,也没有父亲在前面对他张开手臂,鼓励他向前走。

无论是摔倒了,还是爬起来,他都是靠自己。

他踉跄着,笨重地,借助假肢补全身体的缺陷,拼尽全力在暑假结束前适应假肢,站着背上他仅有的行囊,前往人生的下一个起点。

……

陈子轻每晚都趁梁津川睡着进他小屋,给他磨出血的膝盖擦药。

承受部的皮肤受损严重组织液渗透,还有可能出现皮肤病,陈子轻没有别的办法,腿残缺的人站起来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只能熬。

陈子轻望着梁津川瘦削了点的脸,叹了口气。

系统:“哟,看把我们奇奇心疼的。”

陈子轻说:“那我怎么可能不心疼嘛,你看看他膝盖的伤多严重。”

系统:“我干嘛要看,关我屁事。”

陈子轻弱弱地说:“别这么大火气,看一下又不要钱。”

系统:“少来,我看了,你指不定就让我行行好,给个三瓜两子。”

被戳中心思的陈子轻:“……”

他摇着蒲扇给自己跟梁津川扇风:“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残疾人有着远超我想象的包容和好感。”

系统谜之安静。

陈子轻自言自语:“大概是因为我上辈子是个残疾,所以我能感同身受。”

系统:“哦。”

“我指的是现实世界的上辈子。”陈子轻见不知何时侧身面朝里面的梁津川突然抖动,给人的感觉是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忙凑近,手中蒲扇一下一下拍在梁津川的背上,“是不是想爹妈了啊,可怜的孩……”

最后一个字挂在嘴边掉不下来了。

少年哪是想家人,他是……陈子轻支着个脑袋,视线越过他肩膀,两只眼睛瞪着他裤子上那块从里面渗出来的深色。

做个春梦怎么这么苦大仇深,挣扎悲伤。

高潮来临也皱紧眉头,面孔眉眼扭起来,鼻息紊乱粗重,眼皮泛红,要哭出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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