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什么,又没说明白。
他放下茶杯说:“既然孙二不在了,那你就帮我盯盯厂里的其他人,看看还有哪些人喜欢不遵守纪律的。”
陈子轻应声:“好的,科长。”
两人结束了谈话,李科长以为陈子轻会自行离开,可一抬头,却发现陈子轻还坐在这里。
“你怎么没走?”
陈子轻故意显得有些迟疑:“就是那啥,李科长,我这还有一件事。”
李科长露出稀疏的牙齿:“诶,你说。”
“李科长,我听刘主任说,当年厂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陈子轻双手交叉着放在腹部,试探着说道。
“什么大事?”李科长不悦地说道,“那老刘又说啥幺蛾子了?”
陈子轻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那么婆婆妈妈的搞什么?有话就说!”
“行!那我就说了啊。”陈子轻坐得前倾点,胸口抵着办公桌,轻声说,“就是当年工厂宿舍发生大火的事情,听说死了很多工人……”
“嘭!”李科长猛地站起,一拍桌子道,“一派胡言!”
“简直是一派胡言!”
桌上的茶杯震得颤动,杯盖跟杯口砸出清脆声。
“这老刘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能随便给厂集体造谣呢?”李科长义愤填膺地说道,“依我看,老刘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前几年厂里让老刘连任主任,我就强烈反对过……”
陈子轻一头雾水:“李科长,你的意思是说,刘主任是在说谎?”
“不,他这哪是在说谎?”李科长脸色铁青,“他这根本是在造谣,在诽谤,在恶意摸黑!他这是见不得工人集体好!”
看着李科长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陈子轻心头一动:“可是刘主任他现在已经重度昏迷了,这些话是在他昏迷之前说的,按理不太可能有假啊……”
李科长更加来气:“向同志,你说这话我可就要批评你了!”
“作为新一代的工人,怎么能人云亦云呢?他老刘说什么,你们就都要信吗?他要是行,就不会躺着了!”
李科长背着手在办公桌前踱步,手指着陈子轻训斥:“小向,作为新一代的工人一定要有主见,要有思想觉悟!”
“是,李科长,你批评得对!”陈子轻立即承认错误,心中却在飞速思考着。
在他眼里,乍一看李科长表现的没什么问题,细琢磨就会发现,跟平时相比,对方此时的反应有些过于激烈了。
而且最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说刘主任说的是假的,那这件事对工厂虽然会有影响,但影响其实没想象那么大。
工厂完全可以说,刘主任年纪大了,又得了重病脑子开始糊涂了,大家应该多给他一些关心,而不是乱传他的谣言。
这样一来,事情引起的风波很快就会被化解,按理说以李科长的能力和经验,这道理他不会不懂。
所以就以李科长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与其说李科长是在因为谣言而生气,不如说,他更像是被人提到了痛处,才有点歇斯底里。
陈子轻在心里分析了一通得出定论,看来,李科长跟当年的事故脱不了干系。
刘主任那边没路走了,就走李科长这边。
“小向啊,你要是没其它事的话,就先回车间吧!这个月没多多少天了,要抓紧。”李科长重新坐了下来,恢复了平静,“做好自己的事,厂里不会亏待你的。”
“好的科长。”
陈子轻转身便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就在他将要走出的时候,李科长却突然叫住了他。
“你等下!”
陈子轻疑惑地回头:“怎么了科长,你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关于刘主任说的谣言,厂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李科长严肃询问。
陈子轻不是很确定的语气:“应该只有我跟钟师傅。”
“很好。”李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三人成虎的故事你听说过吧?”
陈子轻会意道:“我懂你意思科长。”
“好,这就好。”
李科长端着茶杯,喝着茶,等陈子轻离开很久之后,他才端起茶杯砸吧两口茶,把盖子盖好,然后拿起桌上的报纸,一字不漏地阅读起来。
天气有点闷,办公室的门关着,窗户紧闭,李科长去把窗帘拉了起来。
里头一下就变得昏暗。
李科长连灯都不开,却继续拿着报纸看。只是看了这么长时间,他手里的报纸却从未翻页。
“你满意了?”
李科长毫无征兆地抬头,对着办公桌对面的位置说道。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没人回答他,他对面的位置是空的,没有人。
李科长一摔杯子,恶狠狠地吼道:“我问你是不是满意了?”
接着,他又双手拍着桌子,身体贴向办公桌的对面,双目死死地盯着对面的空椅子:“我告诉你,就算孙二已经死了,这件事也不会过去的!”
“呵呵……我想这点你应该知道的吧?”李科长嘴角的肌肉抖动着,露出诡异的笑声。
“嘿嘿嘿……”
“来!让我们来看看!”说着,他打开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
“下一个……”
“该轮到谁了?”
第29章 启明制造厂
陈子轻回车间的路上,见到一伙女同志或站在墙头底下,表格压在墙上写着什么,或蹲在地上,腿垫着表格,或趴草丛里,表格铺在草上写。
“向师傅。”“向师傅好”“向,向师傅好!”
她们纷纷客气地跟他打招呼,把手上的表格往身后藏。
陈子轻本来以为是厂里发了什么表,但看她们这举动,明显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填的什么表,我瞅瞅。”陈子轻问一个离他近的女同志。
那女同志害臊地把头垂得很低。
陈子轻找了个敢跟他对视的:“你来说。”
“我们在填宗技术跟厂长的喜好。”
陈子轻:“……谁的意思?”
这算是明知故问,宗林喻哪有这闲工夫。他问道:“宗技术人呢?”
“在后面厂房的天台,我们写好了就拿过去。”
陈子轻找了过去,他爬上露天的铁楼梯,入眼是四肢大仰着躺在天台水泥地上的男人。
“写完了?”宗怀棠懒洋洋地招了下手,“给我。”
没有脚步声,也没人说话。
宗怀棠闭合的眼帘一动:“原来是我们向师傅打完小报告回来了。”
没睁眼就确定了上来的人。
陈子轻走到宗怀棠身边:“宗怀棠,你为什么要让女同志们填调查问卷?”
“怎么,男同志也想参加?”宗怀棠遗憾地说,“表都发完了,不然高低让向师傅也填一张。”
陈子轻松口气,还好发完了。
转而一想,竟然都发完了,这得多热火啊。
“没表不要紧,我问你答,我想想都有哪些问题。”宗怀棠思索着,“厂长喜欢喝什么?”
陈子轻几乎能秒答,可他说不知道。
宗怀棠一下看穿他的伪装:“骗鬼是吧,整个厂里谁不知道你崇拜厂长,把人当偶像大明星,喜好收集了一箩筐。”
形势对陈子轻不利,他想了几个方案,选的是不破不立。
陈子轻自言自语:“那我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宗怀棠冷冷睁眼:“因为你,”
陈子轻俯视着他,很轻很真诚地说:“因为我重视你的感受。”
宗怀棠耳根骤然一热,背脊又烧又麻地离开地面坐起来,跟他来这手?他不为所动:“是吗,宗技术最喜欢喝的是?”
陈子轻这回秒答了:“没有最喜欢喝的。”
“我眼里的宗技术对吃喝的要求不高,比起物质,更追求精神层次,灵魂深处的奥妙。”
陈子轻目光灼灼:“我回答的还可以吗?”
宗技术莫名其妙就不满道:“你直勾勾的看着我干嘛。”
陈子轻笑着说:“等着你给我打分。”
“一个问题打什么分。”宗怀棠躺了回去,没有再问其他问题的迹象。
陈子轻猜不出宗怀棠此举,万一问卷结果显示,女同志们对他哥的在意程度远远超过他,那他岂不是很没脸。
而且,这种可能性不小。
成功的事业能给男人带来很大的魅力,一技之长比不过一个厂的厂长。
尤其是在皮囊一样,一个四肢健全,一个瘸了条腿的情况下。
陈子轻正想着,鞋子被踢了一下,皮鞋压住他的半个鞋面,霸道地翘着,他看过去,宗怀棠眯眼看他:“分不分得清?”
突兀的话,陈子轻听懂了,他肯定地说:“当然分得清。”
宗怀棠皮笑肉不笑,分得清?开会讨论给床底死了的人多少补贴那次,这家伙在门口就把他认错了人,耗子一样躲在门外,探头探脑地乱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