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节

迟帘下了车,季易燃牵着牧羊犬从路口过来,对他颔首打招呼。

牧羊犬朝他摇尾巴。

他因为见到季易燃散发出的不快烟消云散,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让他安心的味道。

晚饭迟帘是在季家吃的,季常林没现身。

空旷到咳一声都有回音的客厅里,只有他跟季易燃两个人。

迟帘吃饭期间都要处理公务,爸妈给了他极度苛刻的期限,处理好了分公司的烂摊子就让他留在国内发展,他必须处理好,他不能再到国外去了。

哪怕找到顾知之,看着他和别人谈情说爱。

迟帘喝口汤:“听说你增加了寻找顾知之的人手。”

季易燃点头。

迟帘不露声色:“为什么?”

季易燃拿起湿毛巾擦唇:“我爸的意思,我们想让他帮忙看看我家的邪门事。”

“你家有什么邪门事?”迟帘问完一顿,他想起了进门时看到的施工队,上个月季常林遭逢枪击,要不是那个道士挡枪,中枪的就是季常林。

虽然季常林没死,但季易燃依旧快准狠的将所有参与或半参与的一网打尽,几乎连根拔起,商圈因此动荡了起来。

“风水坏了?”迟帘懒洋洋地挑眉,“要我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过度迷信等同于弱智。”

季易燃将毛巾叠好放回去:“嗯。”

迟帘将勺子丢进朴素又不失精致的白瓷碗里,季易燃已经从季常林的控制下出来了,有资本追求自由了。

也许是出于季易燃先他一步获得自由的羡慕,也许是迟迟找不到顾知之的空茫与巨大的焦躁,迟帘用词难听,一股子冷嘲热讽意味:“你不是喜欢顾知之喜欢得连自尊都不要了吗,怎么会看上个道士。”

季易燃默了片刻:“没有看上,只是喜欢他画符,驱鬼的样子。”

迟帘似笑非笑,他怎么都觉得季易燃移情别恋这事很蹊跷,原来是把道士当顾知之的替身,这就合理了。

所以都没逃脱,都在顾知之的鱼塘里溺水,等他来捞。

迟帘并不会跟季易燃同病相怜,他们不对等,他是前任,季易燃什么都不是。

扫到季易燃没怎么吃的饭菜,迟帘眯眼:“晚上有安排?”

季易燃说:“忙工作。”

迟帘支着头转转手机,他也要忙工作,真没意思。

年少的时期上号组队打游戏,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季易燃踏着月色去见心上人的时候,他趴在桌前,手机被他翻过来,翻过去。

陈子轻没注意到季易燃来了,他在走神,嘴里嘀嘀咕咕:“手机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少了什么?”

背后冷不防地响起问声。

陈子轻吓一跳,他坐起来蹬一眼吓到自己的青年,无精打采地趴回桌面上:“我想给手机系个挂件。”

季易燃手脚僵冻,是柴犬挂件吗。

顾知之,你记起谢浮了。

季易燃气息有点不顺,他松扯领口深呼吸,所以这个人忘掉谢浮,不是换身份带来的影响。

毕竟两个月才过去一半,还有一半时间刚开始走。

所以只能是,

“悲伤过度,选择性失忆。”季易燃无声自语,那为什么又开始恢复记忆?

从顾知之对挂件的反应来看,他不是一下全想起来,是模糊的,带雪花点的,遮遮掩掩。

温水煮青蛙一般,那些记忆将在顾知之意识不到的时候重回他的世界,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切都会复原。

那他呢?

他们是要结婚的,这个人答应他了。

季易燃西装下的后背渐渐绷紧,他像掉进了冰窖里,身上每一块地方,每一滴血液都是冰的。

陈子轻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季易燃的看法,他不解地歪过头仰视:“季易燃?”

季易燃漆黑的眼里尽是迷惘,那股迷惘背后是狂暴腥热的不安与偏执。

“想要什么挂件,我明天带给你。”及依然竭力让自己的面部肌肉走动自然一些。

陈子轻托腮:“你别给我带了,等我这身份用完了,我上街找个喜欢的。”

季易燃不再言语。

他其实想说,如果真的很喜欢柴犬,他可以买的。

距离结婚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顾知之要记起多少个谢浮相关的回忆片段?

季易燃听见自己说:“我想起明天有事,不能来了。”

不敢来,怕看到这个人无意识的思念谢浮。

陈子轻“啊”了声,坐起来点问道:“不能来了吗?”

季易燃:“嗯。”

陈子轻理解地说:“那好吧,你的事情重要。”

季易燃第二天还是来了。

心上人这次没有提起谢浮相关,看样子不但记忆模糊不清,也细碎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陈子轻察觉到季易燃的目光就迎上去,他们四目相视。

季易燃紧绷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的神经终于松懈,这个人的眼里依然只有他自己,没有其他人跟他挤位置。

“迟帘回国了,他在找你,也有派人跟踪我。”季易燃说。

“那你小心点,别让他的人发现你来这里,我这道士皮不能被他看见,”陈子轻咬手指甲,“你不要担心,他不会在我们的婚礼上胡来的。”

季易燃低喃:“婚礼?”

陈子轻听出他的问句语气,吐出嘴里湿软的指甲瞅他:“怎么,你爸又不同意我们结婚了啊?”

“没有。”季易燃去找指甲钳,“他命令我一周以内找到你,我没交差,因为你要满两个月才能回到原来的身体,所以我找借口暂时把他稳住了。”

陈子轻由着季易燃给他剪手指甲:“下个月到时间了你带我回去,之后再订戒指操办婚礼的事情。”

他想了想:“婚礼的地点时间请柬设置等等,杂七杂八的事都要留意都要做选择,十二月份估计能结成。”

“不会那么久。”季易燃的声音混在指甲碎断的咔嚓声里,“会尽快。”

“结婚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急不得。”陈子轻说,“我们可以先领证,婚礼慢慢筹办,反正你爸也只要我进你家,婚礼那个仪式什么时候走完他老人家想必不会在意。”

季易燃不知被哪段话取悦了,低笑一声:“好,听你的。”

两个月眼看就要到了。

季节也从夏天走到了秋天。此时刚过国庆,满两个月的当天,季易燃来时想着明天顾知之从道士的身体里离开以后,他就把尸体处理掉,再按照顾知之给的地址找过去,把人接回家里。

哪知事情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不问不打听。

零点之前,看守的保镖全换了一批。

季易燃凝视闭眼躺在床上的人,他凝视了一会,俯身拨下床上人的领子。

锁骨下面没有纹身。

不是洗的,那行只在迟帘口中听过的,“谢浮的老婆”五个字消失得太干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季易燃周身爬上一层可怕的沉默,却又在瞬息间退个干净,他将心上人的领口整理好。

“顾知之。”季易燃在他耳边轻唤。

人没有醒来,安安静静的躺着。

季易燃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隐忍地咬住。

我想吻他

我还没有拿到名分,不能吻他

我想吻他

我想吻他

季易燃内心不断撕扯叫嚣的欲望在察觉唇边手指轻动后,霎那间就沉入谷底。

陈子轻醒了,他好像睡了很长一觉,道袍被他提前换下来了,这会儿他穿的是季易燃零点前带来的衣物。

季易燃不能多待,他说出一个地址:“我的人会连夜带你去这个地方,你在那边等我。”

陈子轻在跑神,季易燃果真不问他为什么没从道士周巷的身体里出来,而是直接做回顾知之,这种性格有时候挺好的,能给另一方省去很多口水。

不过,自我消耗很累。

“我用的是一种道术,类似障眼法。”陈子轻尽可能的拿出不被屏蔽的解释。

季易燃根本没听,他开口问的是:“我们结婚的事,你要反悔?”

陈子轻不明所以:“没啊,没反悔啊。”

他拍季易燃扣起来的手,等季易燃打开个弧度就把自己的手塞进去,触到些许液体,脸色一变,忙把手抽出来。

入眼是鲜红的血迹,陈子轻吸口气:“你怎么把手抠破了?”

季易燃不在意:“没事。”

“什么没事啊,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陈子轻找纸巾给他擦掌心的伤口,按上去止血,“别胡思乱想,我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季易燃垂眸:“你吻我,我才能信你没反悔。”

陈子轻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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