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里面……”马强强惶恐地看了身后的厕所一眼,然后语气压低地说道:“厕所……厕所里面不对劲。”
“厕所不对劲?”陈子轻一愣。
“对!不……不信你自己去看。”见陈子轻有点怀疑自己,马强强顿时有点焦急。
他指着一间隔间说道:“就是那间!”
陈子轻不认为厕所里会什么东西,马强强的胆子还没芝麻大,比他还容易疑神疑鬼。
厕所的灯泡坏了电工还没来修,马强强一个人上厕所,害怕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陈子轻走进厕所的时候,身后的马强强根本不敢进来。
他只是躲在厕所外面,探出半个身子,紧张地向里面张望,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惊慌模样。
陈子轻走到马强强所说的隔间门口,老旧的木门紧闭着,斑驳的有些褪色。他蹲身看向木门下的缝隙,隔间内黑洞洞的,看不清状况。
又转头看向门口的马强强,只见他双手握拳,两眼瞪大地看着自己,显然此刻的他也紧张到了极点。
“吱嘎……”
陈子轻推开了厕所的门,走廊里的灯光勉强照了进来,隔间里的状况可以大致看清。
地面脏兮兮的,位置上是空的,没有人,但陈子轻的脸上却满是震惊。
因为在位置的旁边,隔间的角落里,有个人正缩作一团,埋头蹲在那里。
“诶,同志,请问……”陈子轻关心地询问着,看这人是否需要帮助,因为他发现,这个人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那人这时缓缓抬起头,脸色惨白,惊惧的瞳孔死死盯着陈子轻的身后。
看见对方的脸后,陈子轻一下就失去了思考能力。
蹲着的这个人,正是马强强!
陈子轻被眼前的状况震得好一会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他头皮发麻浑身止不住地发冷,霍地转头看向厕所门口。
门口那里,一脸惊恐的马强强正望着自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陈子轻随即再转头,目光盯着隔间的角落,这个马强强也正看着自己,他眼神惊恐而无助,泪水禁不住的滑落。
“哥……哥,快……快跑!”马强强的声音异常沙哑。
“这个厕所……有鬼!”
“快跑啊——”马强强嘶吼,“你快跑啊——”
陈子轻因为无以复加的恐惧而开始反胃晕眩。
哒……哒……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陈子轻无意识地转头。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厕所外的马强强竟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他的脸色灰白,瞳孔放大没有一丝表情。
只见他的腿站得笔直,身体却一点一点地向陈子轻贴了过来,他那没有一丝人色的脸庞,在陈子轻惊惧的目光中不断放大,再放大。
嗵!
陈子轻晕倒了过去。
第23章 启明制造厂
陈子轻是被颠醒的,他心脏痛头顶心也痛,浑身每块骨头都仿佛被人一寸寸地敲击了几十遍,再浸泡进混着冰块的辣椒水里。
惊恐过度带来的副作用强烈到让他痛得想死,找不出哪里最痛,也不知道该怎么让自己不痛。
似乎又不是肉体上的痛,整个灵魂都裂了,裂成了无数道细缝,每个缝里都长着一张死灰的脸,都在盯着他。
他在现实世界出车祸被撞飞都没有这样。
“眼睛动了!醒了!”
“向宁!”
“轻轻,轻轻!”
“宗技术,向宁醒了。”
“我知道。”
在几道慌乱的叫喊声里,沉稳微喘的嗓音显得突兀,就在陈子轻耳边。
陈子轻费力地撑了一下眼皮。
“哥——”
恐怖的幻听出现了,陈子轻又晕了过去。
陈子轻再次醒来没有了颠感,身子是被放平的,他的意识和神智在黑暗中挣扎了很久,才肯回到现实。
嗅觉一恢复,消毒水的味道就扑上来咬紧。
陈子轻的喉咙里有股子肿胀感,嘴里泛着苦腥,他难受地咽了一下口水,这才慢慢打开眼帘。
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阳气重的宗技术,就在他边上。
陈子轻一下就流出了眼泪。
宗怀棠正在擦手上的水,听到哭声就停下来了,他脸色漆黑地俯视一醒来就哭的人:“向宁,你到底是怎么……”
陈子轻攥住他的衬衣爬起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背,死死抱住,全身抖成了筛子。
宗怀棠大脑空了足足好几秒,他僵硬地沉沉吐了口气,欲要将人弄开,对方就先他一步躺回了病床上面,胳膊抱在怀里自己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还在抖,整个病床都在抖。
宗怀棠眉头一皱,怕的?什么原因能怕成这副德行。
他准备去叫医生进来看看,西裤被扯住了。
“别走。”陈子轻的手指扣着那块布料,挂在床沿哆哆嗦嗦,“你别走。”
宗怀棠眉间的皱痕更深:“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子轻牙齿打颤。
“上个厕所把自己上晕了,本事可真大。”宗怀棠的西裤被陈子轻拉扯下去了一截,他烦躁地往上提了提,扎紧皮带:“不说我就走。”
“我想想……”陈子轻的脸惨白冰冷,“我想想……我想想……”
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门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怀棠哥,我请好假回来了,轻轻他……”
“轻轻!”
汤小光跑进来,小炮弹似的撞开宗怀棠凑到床边:“轻轻怎么在抖?”转脸就难以置信,“怀棠哥,你欺负他了?”
宗怀棠收整神色,冷笑道:“我想掐死他的心都有。”
汤小光脸上的抱打不平凝了凝,他瞥瞥宗怀棠肩头那片被擦拭过留下的污印,嘴一撅:“你回厂里吧,医院有我就行了,我能照顾好轻轻的。”
宗怀棠没动。
“怀棠哥。”汤小光古怪地说,“你不会是不想走吧?”
宗怀棠扇扇紧扣着他裤子的那只手:“我走的了?”
汤小光见那手抖个不停,就不高兴地说:“怀棠哥,你说就说,别扇啊。”
根本没用什么力道的宗怀棠:“……”
汤小光柔柔地趴在陈子轻耳边说悄悄话:“轻轻,你扯我的,我的裤子比他的面料好,还是今天才穿的裤子,香香的。”
宗怀棠额角一抽,他的就臭?谁不是今天换的。
“怀棠哥,你掰一下轻轻的手。”汤小光说,“掰掉了,你就可以走了。”
宗怀棠斜眼:“你怎么不掰。”
汤小光白皙的脸红红的,害羞地说:“我不想当恶人。”
“反正你又不在乎轻轻对你的看法,你掰比较合适,我不行,我是要跟轻轻做好朋友的,我想和他深交。”汤小光说。
宗怀棠伸了伸被陈子轻抓着裤子的那条腿:“我没记错的话,我今天换宿舍,搬去你的轻轻那里。”
汤小光说:“这有什么关系,你们虽然是室友,住的却是两个屋子,又不会睡一张床。”
宗怀棠没理睬汤小光,他在想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还称“轻轻”。
怕不是失心疯的前兆。
“算了啦,不掰了,我试试让他自己松开。”汤小光信心满满,但现实很残酷,不论他怎么哄,陈子轻都没有松手,几根手指头仿佛焊在了宗怀棠的裤子上面。
很不对劲。
病房里的气氛闷闷的。
床边铁柜子向后移蹭到墙上,宗怀棠坐了上去,两条长腿抵着地面,他看手表:“向宁,我上午很忙,只给你五分钟。”
“忙什么嘛,我们又不像车间的同志要考虑生产量跟件数,图下午也是能画的,今天交上不就好了。”
汤小光唧唧歪歪了句,洁白的牙齿咬了咬软润的嘴角,伸手覆上陈子轻抓着宗怀棠的手,“轻轻,你怎么会在厕所晕倒啊,那里面的地上脏死了……怀棠哥背你出来的时候,我跟钟菇找毛巾帮你把衣服擦了擦……你的头上还磕了个大包。”
“我们送你来医院的路上,你把早上吃的都吐出来了,怀棠哥的脖子里,胸口,全是你的呕吐物……”
宗怀棠听到汤小光提起这件事,一击冷眼就盯向趴在床边发抖的人,没把他扔掉是几辈子都攒不到的功德。
“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你没有意识……怀棠哥把手伸到你嘴里给你抠你吐的东西……我们要被你吓死了……”汤小光心有余悸。
宗怀棠觉得手上还有味道,等会再去打个十遍二十遍肥皂。他嫌恶地想着,手指没什么意义地动了动,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个画面。
病床上的人被他清理出嘴里的呕吐物,脑袋歪在一边,身子是软的,却跟一块冰一样没有体温,像濒临在死亡边界,再过一会就要硬了。
宗怀棠抹了把脸,拢住口鼻一语不发。
用的是抠过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