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帘脆弱得不行:“哥哥一点都不厉害,哥哥只是喜欢装逼,哥哥怕鬼怕蟑螂,是个菜比。”
陈子轻:“……”还挺押韵。
他把生物书合上放进书包里,看一眼挡板才用空着的那只手抚上迟帘的面颊。
迟帘三魂六魄都丢了,痴呆似的坐着。
陈子轻摸他的眉毛,他耸动眉头,摸他的眼睛,他阖眼,指尖摸到他哪儿,他都会给出反应,十分敏感。
迟帘脸红透了,搞基一定要这么肉麻吗?老子受不了。
陈子轻的指尖划到他领口,帮他把衣领理平整:“年级前十要是菜比,那我是什么?”
迟帘唇一挑:“你是年级前十那个菜比的家属。”
“家属啊,好吧。”陈子轻抓着他短袖下摆凑近,干净的气息扑向他,“要我亲亲你吗?”
“不要!”迟帘像娇羞的小媳妇,从齿间挤出了两个字。
陈子轻就没亲,他让迟帘靠在他怀里。
迟帘高那么多,靠得很是别扭难受,却没离开,他一会想睡一会又惊醒反复横跳,神经都要衰弱了,昨晚的视频给他造成了不可修复的损伤,是他的终身阴影。
希望老季那边赶快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投胎还是灰飞烟灭,都麻利儿的。
季易燃的学业不紧张,因此才有精力对付队里的事,队友的事。那晚在大邱家看到有人跳楼的女生是他一个队友的女朋友,不是一中学生,是个社会上的人。
队友带他去一家超市,他在那里见到了那个女生,对方在收银台上班,样子憔悴,眼神涣散气色很差。
他们在超市外面等了一会,女生抽空出来给他们送水。
“老婆,我队长想问你个问题。”队友搂住她的腰,和她站在一起。
“问什么,是你问过的那个问题吗?我说了啊,你转告我的答案不就好了吗?”
女生的情绪有一点激动,但在可控的范围内,她摸着脸边发丝别到耳后,“季队长,你问吧。”
季易燃拧开水灌进去一口,比同龄人要凸显的喉结上下一滚:“跳楼的,是什么性别?”
女生的脸上露出“果然又是这个问题”的厌烦抵触,她考虑到这次问的人是她男朋友的队长,就给足了面子,耐心地说:“太快了,我没有注意到。”
季易燃一语不发,队友清楚他有多费心多劳累,就替他多问了句:“长头发短头发也没……”
女生的情绪彻底失控,她崩溃地大叫:“都说了没有注意到了!还要我怎样啊!是听不懂人话吗,到底烦不烦!为什么都要问我,一个个的全跑来问我,同样的问题一直问,你们是审犯人吗,烦不烦烦不烦!”
季易燃漠然地拎着水。
队友忙安抚女朋友,对他投去抱歉的眼神。
季易燃没有发怒,他的情感系统像是萎缩发育不良,即便有波动,也只会表面化地摊在脸上流于动作中,很难牵动他的心神。
“是不是女的?”季易燃问。
那女生保持着哭叫的动态却没发出声音,她停滞了片刻,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哆嗦:“好像,好像是……”
“是,是是是,就是女的,就是女的!”她紧扣住双手,重复地念着。
季易燃再问:“衣着,发型,身形之类,能不能提供一个?”
女生白着脸想了想,她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别问了,我不想去回忆,我都强迫自己忘了。”
“不行,我不能不回忆,只有找到鬼,”那个字她没发声,只用的口型,她颤抖着说,“只有找到了,我才能睡个好觉,我要疯了。”
她这样的精神状况,依旧知道事情轻重要害。
“我再想想,我努力想想,我好害怕,我不想死,电影里都是一伙人遇到这种事,从第一个开始,所有人都逃不掉,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连只蚂蚁都不踩,我只是陪男朋友去参加队友的生日会,我特地调班去的,呜呜……”
季易燃退开点,让队友哄女朋友。
“我不是跟你说我队长在查吗,他家里很有钱,还有权,你不知道他爸是谁,我不方便说,是个大人物,他当天也去了,要是真的一个都跑不了,他家里能不管?他可是独生子,独苗苗。”队友丝毫没有在队里的粗鲁嗓门,轻声细语得很,“只要他家里管,我们就不会有事,你别自己吓自己,先把鼻涕擦不擦,不怕不怕,真要是跑不掉,不还有我吗,我陪着你。”
“你陪我有什么用,我不想死,“女生对着他手里的纸巾冲鼻涕,猩红的眼不正常地转动,“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我看到她了,她会找我的,怎么办,我已经没办法睡觉了,大蒜糯米盐,网上搜的我都用了,对了还有童子尿,你,你弄点给我。”
“我,呃……”
“你不是处男了吗?你他妈连基本的嫁妆都没有了还想跟我在一起?分手!现在就分手!”
“童子尿只限于10岁以下的小孩,我都成年了啊老婆。”
“你放屁,没办过事的都算童子。”
“我怎么放屁了,我们队里有人想让大邱喝童子尿驱邪,我队长就是那么说的,还能有假吗,他知识覆盖面很广的,什么都知道,不信你查查。”
女生立刻掏手机上网搜,发现是自己错了,她就又回到对鬼魂的恐惧上面:“我肯定被标记了,只是我感觉不到。”
潜意识里怀疑是自己吓自己,但她不敢信,她坚定电影来源于现实生活,鬼会群攻,不放过一个。
“别哭了别哭了,队长请天师去医院给大邱做法画符了,都在想办法驱不干净的东西,现在你的作用非常大,你很关键,你是有使命在身上的,我们大家都要指望你,所以我们才总是问你那个问题,你是能推动历史的主角。主角哪有不苦的,主角哪有狗带的。”
“……”
季易燃目视前往车水马龙,生死相依的小情侣不会让他定容,更不可能生出一丝羡慕向往之情,他麻木冷漠封闭,青春躁动的年纪只在乎篮球队。
队友跟女朋友耳鬓厮磨半天,带她走到季易燃面前:“队长,我老婆尽力了。”
季易燃:“你留下。”
他抬脚就要走,背后猝然响起女生哭哑的声音:“校服。”
女生像被附身,整个人很呆,眼珠都不转,呢喃着说:“蓝色的。”
直到队友晃了她一下,她才有知觉。
队友在她脸上叭叭亲了好几口,激动地对着季易燃说:“队长,是我们学校的人!”
季易燃求证地看向女生。
女生却说:“我不确定是不是一中的校服,当时太突然了,我只是瞥了眼,别的真的不知道了……”
季易燃去找校长,鬼魂的性别信息结合大师的透露,那是最近才横死的女学生,只要查一查一中学生这学期的出勤情况就会有答案。
学校查了,除去还没报道的新生,高二高三年级请假的人员名单统计下来,发到了季易燃手机上。
全员正常入学。
学校近期没有学生死亡,要么不是一中生,只是校服和一中相似,要么是应届毕业生。季易燃暂时把这个线索放一边,他通知队里开会,在学校的都来了。
大邱出事以来开好几个会了,有人问:“队长,有新进展了吗?”
季易燃道:“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那队长怎么又开会。
“我想知道,”季易燃捏着手机,一下一下磕在桌上,“符是谁拿的。”
算上替补一共十人,一双双眼睛聚集在他身上,眼里全都写着无辜茫然。
七个替补安分乖巧地坐在后面,三个球员大剌剌地喘着粗气,他们是从球场那边过来的,身上热红,汗味儿重。
小前锋抹了把滴汗的刺头,就是他陪队长去超市找女朋友聊的事儿,嗓子现在还是哑的:“队长,大邱那三张符,我们都没见到过。”
替补里有附和声:“是啊,谁会拿那玩意儿。”
大前锋沉思:“你们什么时候见队长无缘无故扯皮,他这么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会议室里的嘈杂声没了,气氛变得严峻紧绷起来。
冷不防地暴起了一声惊呼:“我草,狼人杀啊!”
季易燃扫了眼兴奋的中锋,对方悻悻地停下手舞足蹈的动作,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虽然队长话少,一句还分段,但他是球队的支柱。
手机磕桌面的响动一停,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他们队长发话。
然而他们队长那那片一看就薄情的唇闭在一起,暂时打开的意思。
球馆储物室不对外开放,门是智能的,进出都要识别认证,只有队员,教练,经理,以及保洁能通过。
储物室门口有监控,季易燃调出来看了,从他把符交给大邱,到他打电话让中锋找符送来医院,在那期间保洁都没进过储物室。
教练跟经理进过一次,那次有队员在场,他们能确定,那两人没靠近大邱的柜子。
这样一来,只剩一种可能。
季易燃逐一观察在场的十一人,女鬼的学生身份断了,就换到符这条线上走。他和他们坐在会议室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大家都是普文普理生,而非特长生,他们爱好篮球,加入了校队,这个下午他们课没上,也没训练,一直干耗着。
季易燃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小动作,谁都能看出他的怒气在不断增长。他没掀桌砸东西大发雷霆,只是将双手十指交叉着抵在唇边,张口咬住食指关节,眉头下压出暴风骤雨降至的暗影。
“大邱会死。”
“那晚去他家的其他人,都会遭殃。”
季易燃说出两句话,第一句是大邱的最坏走向,第二句无从考证,纯属是他嘴上一说。
会议室里的空气骤然像被抽空,紧随而来的是缺氧的粗喘,血气方刚的少年们失了理性,不仅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因为他们当时一同带去的朋友,和朋友的朋友。
“符到底是哪个孙子拿的!”心疼女朋友的小前锋拍桌子,“为了玩,还是他妈也跟大邱一样中邪了,或者是为了自保把脏东西转移到大邱身上,能不能自觉点,小爷我要是被害死了,我做鬼都会报复回来,而且是,”他啐一口,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诛九族,全杀。”
这样失心疯的威胁也没用,依然没人站出来。
“都不承认,那就发毒誓。”中锋把椅子往后一滑,按着腿站起身,“我先来。”
他竖起四根手指,严肃得好似是在进行入党宣言:“我要是拿了符,将来我儿子是隔壁老王的,女儿是隔壁老张的。”
众人:“……”
挨个发毒誓,慢慢就剩几个人没发了,季易燃捕捉到其中一个替补在抖,不知道是才开始抖,还是抖了有一会了,现在幅度大了点。他松开齿间的食指关节:“都出去。”
那个替补没和大部队去食堂干饭,他进储物室,捏着抖个不停的手坐在长凳上,脑袋深深垂了下去。
储物室的门突然被关上,替补惊恐地抬头。
季易燃立在门口,无声地盯着他。
出于队长的职责和大局考虑,季易燃在会议室发现他的异常后,没有当众指明并把他留下来。现在他们一对一。
替补不敢直视季易燃的眼睛,心里有鬼不打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