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疵沉默了。没有谁配他花费这么多精力,小和尚是个例外。他隔着大衣箍住小臂上的经文。
“阿沉,我是真的喜欢他。”林疵少有的放低姿态,“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喜欢。”似乎是上辈子的烙印。
岳起沉弹弹烟灰,为难道:“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疵的脸色有些难看:“邱家不可能坐视不管。”
岳起沉淡定自若:“我是他历劫的对象,邱家以他的修行为主,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逻辑上没毛病。
林疵再次揪住他衣领,散发出深埋在骨子里的戾气。
岳起沉不快不慢地吸了口烟:“你打不过我。”
林疵暂且没求证,只充满恶意地笑话道:“难道你不是站着不动让我打,然后回去卖惨?”
岳起沉夸张地惊讶道:“怎么可能,他没事就对着我这张脸入迷,我能让它轻易破损?”
字里行间全是显摆得意。
林疵一脸踩到屎的表情,他的皮相在圈子里也是很有名的,但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小和尚看来,岳起沉就是比他林疵长得好千万倍,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林疵到底是没对岳起沉动手,一是立场不够,二是教养地位不允许,二是友情。
“既然你跟他在谈,“林疵慢悠悠地打出手里的王牌,”那我怎么听说他有个对象?”
岳起沉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去。
林疵查到的信息不足以让他这么说,他是随意试探,哪知竟然真的探出了答案。
小和尚的初恋极大可能是邱宜雪。
这是邱燕林在酒吧发酒疯让他撞见,送人回家的路上无意间听到的零碎皮毛。
“所以你是小二?”林疵怜悯道,“阿沉,你怎么混到这地步?”
岳起沉把烟头掐了:“什么小二不小二的,不管他身边有多少人,他都只喜欢使唤我。”
林疵摇摇头,真够贱的。他恍然大悟地意识到自己输在哪了,输在不够贱。
“你怎么在这?”一道充斥厌烦的声音炸响。
林疵侧过头,身着白色僧袍的小和尚从楼道里出来,明明已然在红尘里打滚,却依旧是一副不染尘埃的风貌。
陈子轻瞪岳起沉,你也是,下楼扔个垃圾扔半个多小时,闲得慌啊?
“你去小区的店里给我买瓶果汁。”陈子轻说。
岳起沉明目张胆地朝林疵炫耀,看到了吧,他就是这么使唤我的。
“一块儿去。”岳起沉拉着陈子轻走进雪中。
林疵站在屋檐下看着头也不回的少年,犹如一条被主人嫌弃了,随意丢在路边的丧家犬。
连正儿八经地争取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就结束了,舞台没他的份,他似乎注定只是个旁观的局外人。
林疵按住灼痛的胃部蹲下来,不如他收下父亲在世时给他挑的联姻对象,改变一下生活。
说不定有了妻子,他就安定下来了。
小年前一晚,满身酒气的林疵敲响了出租屋的大门,他终是没有听父亲的遗言,来找可能的知情者调查。
岳起沉蹲在沙发上打游戏:“你问死了几个月的冯姜河干什么?”
林疵眼神躁郁:“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岳起沉提醒情绪不对的他:“看你这样子,是你有求于人。”
林疵两手撑住头,他低低喘了会,用力搓几下酡红的颧骨,透露出了父亲背上的秘密。
“也有人脸?”陈子轻冲到客厅。
他话里的“也”字,无疑是证实了林疵的推测。
“果然……”林疵呢喃。
陈子轻坐到岳起沉旁边,打了他一下。岳起沉退出游戏,从蹲着变成坐着。
“你拍照片了吗,我看看。”陈子轻对林疵说。
林疵将手机递过去。
陈子轻将手机接到手里,屏幕上是人头的轮廓形状,他听林疵说后面还有几张就往后翻看,通过不同的拍摄角度仔细辨别了好一会:“女的?”
“嗯。”林疵猛然撩起眼皮,“冯姜河背上的,不是?”
陈子轻摇头:“他的是男性。”
一时间,客厅的气温骤降。陈子轻打了个哆嗦,他用胳膊去碰和他贴贴的僵尸:“去把阳台的窗户缝关上。”
“让我留点缝透气的是你,叫我关缝的也是你。”岳起沉懒懒起身去阳台。
陈子轻把手机还给林疵:“你爸生前说没说过人脸的来源?”
“家父不清楚。”林疵摩挲少年留下的体温残留,将那晚他和父亲的谈话内容摊开。
陈子轻陷入沉思,林疵他爸皮肉里生出张人脸不痛不痒,那冯姜河呢?
早前他猜过,冯姜河那栋邪门的房子,和害死他身边人的冤魂,会不会跟他背上的人脸不相干。
此时,这个可能性猝然变大。
仅仅是痣变大,跟那晚的别墅杀人事件,时间上可能刚好撞上了,导致大家潜意识里认为几件事是一起的,从而忽略了人脸像本身。
那冯姜河的死呢?他割腕跳楼上吊,二种死法加身,像是必须死,非得死,一定要死成一样。
真的是被房子里的阴魂抓到机会附身?
对了,冯姜河后背那颗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大的……
陈子轻的眼睛一睁,也是二年前!
他的后背渗出冷汗,他把冯姜河背部小痣变大相关讲了出来。
林疵闻言,呵笑道:“我只知道他被房子里的冤魂缠身,他从没跟我提过痣变人头的事,你们住进他房子期间也不说。”
“所以是同一年发生的。”林疵深呼吸,“也都是自杀,并在躯体死后,人脸腐烂成黑肉。”
“对。”陈子轻打听,“冯姜河跟你父亲有什么交集?”
林疵没什么好瞒的:“他们曾经是情人关系,但很早就结束了,后来冯姜河的金主换了又换,和我父亲没了来往。”
陈子轻心想,这么说,那两人摊上同一件诡异事情,并非是金主和小情人这层隐秘。
况且虽然都背着人脸,却不是同一张,性别也不一样,一男一女,一长发,一短发。
陈子轻让岳起沉给他倒杯水,话是问的林疵,尽管这事不涉及他的任务,他还是给足了态度。
“二年前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你圈子里。”
林疵抿唇,二年前他才刚满二十,在国外上学,对国内圈中动向并不是很清楚。他很快就跟上小和尚的脑回路:“你觉得那一年是个关键?”
“应该是。”陈子轻说,“估计是同时接触过冯姜河跟你父亲,并且有瓜葛的人,下的咒。”
林疵面色很冷:“诅咒?”
陈子轻见岳起沉把半杯水送过来,他伸手去接,对方却不给他,偏要喂他喝,他只好顺势凑近杯口。
岳起沉投喂完就坐回去。
陈子轻回应一直看着他的林疵:“我感觉是。”
顿了顿,陈子轻说出根据两张人脸得出的猜测:“或许是一场大型的诅咒,不止两个人中招。”
林疵声线抽紧:“不止吗?”
“是啊。”陈子轻看了眼玩他衣角的岳起沉,“你觉得呢?”
岳起沉吐出二字:“不懂。”
陈子轻摸他头发,行了,玩你的衣角吧。他瞟了眼在一旁看着他们的阴暗逼讨厌鬼:“你查查二年前,没方向就随便查,说不定能瞎猫碰死耗子。”
林疵知道自己又被厌恶,他扯着唇角垂下眼睛:“好,我会查。”
末了就问:“冯姜河那一单,你们为什么没做成?”
陈子轻没说是岳起沉不想管:“我们入住以后,冯施主背上那张人脸转动的速度有降低,别的就没进展了,太难了,没法做。”
林疵眼中有几分探究:“一点线索都没发现?”
陈子轻不躲不闪:“无从下手。”
他说:“你父亲生前总是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求他帮她,那女人大概就是他背上的人脸主人,而冯施主没说过这个信息,我们不知道是没有,还是他没来得及说。”
“知道了,我借用一下洗手间。”林疵起身离开客厅。
陈子轻捉住岳起沉的手指:“我们去林家一趟。”
岳起沉翻身面朝沙发里面躺下来,跟个置气的小朋友似的:“不想去。”
陈子轻小声说:“你兄弟的父亲死得蹊跷,还牵扯到你唯一没做的单子客户冯姜河……”
岳起沉打断:“他不是我兄弟了,他现在是我情敌。”
“王禹也是我情敌,我怎么有种习惯了的感觉?“岳起沉单手拢着面颊,不可思议地喃喃,“我怕不是疯了吧?”
他抽自己两下:“不该疯的时候别疯。”
岳起沉还是陪陈子轻去了林家。
林疵带他们在家里走动,父亲的卧室,书房,会客厅等地方都保留他生前的摆设。
陈子轻没感应出任何问题,塞在前襟的黄符也没动静,他偷偷问岳起沉:“怎么样,阴气重吗?”
岳起沉语出惊人:“很轻。”
“阿弥陀佛。”陈子轻让他告诉自己,哪儿或是哪个物品上有阴气。
岳起沉当着林疵的面跟小和尚咬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