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的昏迷并没有阻止分家事情的进行,中秋过后的第三天,林至磊来到岳父家,告知分家的事情。
“你父亲只有你们兄弟两个,何必这么早就分家?”李洵皱着眉头问。
林至磊低着头说:“我也不想分家,只是哥哥这些年来支撑家里也确实辛苦,这一次既然哥哥提出了分家,我也只好同意了”
“你哥哥提出的分家?”李洵不解的问道,也难怪李洵不理解,因为时下就算是分家也鲜少由长子提出来的,分家分家,就是从家里分出去的意思,长子要继承祖业,要分家,也是其他兄弟提出来的。
“为什么?”
“我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就算是分家也说的过去。”
“这话是你哥哥说的?”李洵问道。
林至磊涨红了脸,终于还是点点头。
李洵叹息了一声,这个女婿可真是书呆子,“你们分家那天我也过去。”李洵怕自己的女婿吃亏。
“已经请了族长哥哥,岳父放心,就算是分家,哥哥也不会亏待我的。”
李洵暗骂了林至磊一句傻瓜,正色说:“我和你父亲相交了十几年,也算是知己了,就算是没有你和惠水这层姻亲关系,你们家分家我过去看看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林家族长林至孝也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林至淼。
“就算你们不顾脸面,由长子提出分家,也该考虑你母亲还在,这件事如果气着老太太,生出什么三长两短来,这个不孝的大罪我看你们怎么担待。”林至孝还不知道林老太太已经被气晕了过去。
中秋节那天,林老太太晕过去之后,所有人都慌了手脚,林至淼见自己将母亲气着了,心里也后悔,瞪了妻子一眼,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林至淼严令下人禁止嚼舌根,如果外面有什么流言蜚语,抓住是谁乱传乱说的,家法伺候严惩不怠。
晚上回了房间,林至淼就后悔了,想劝服妻子不要分家。
胡氏一听,冷笑道:“难道老太太活一百岁,我们也和你兄弟在一起过一百年吗?他但凡有一点骨气,也就不用家里养着他了,如今倒好,不但要养着他,连他老婆、孩子也要养着,难不成你还要养着帮他儿子娶媳妇?”
“那就不能等到他大考完,现在他也分不得心,再说,至磊这些日子很用功,我看他考上的可能性很大,如果他真能中举,我们也可以沾他的光啊!”
“你傻呀――到那个时候再分家,谁还会偏向咱们?那个林至孝恐怕恨不得将家产全部划给他,用咱们的钱来讨好他呢。所以说,现在是分家的最好时候。”
“到那个时候,就是咱们也得巴结他,多给他一些家产又有什么?”林至淼不以为然。
“你说什么?”胡氏柳眉倒立:“凭什么多给他,难不成这些年咱们辛辛苦苦都是在为他攒家产的啊――”
“别说的那么苛刻,这家产是父亲留下了的,本来就有弟弟一半。”
“你父亲留下来的家产分给你弟弟一半我没有意见,可是现在咱们家的家产是你父亲留下了的吗?当初你父亲只留了几间铺子和一个庄子,剩下的都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攒下来,平白无故的分给你弟弟,你居然还说这是他应得的,林至淼――你讲不讲良心。”
林至淼不敢言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为家里赚钱辛苦,至磊每天起早贪黑的读书也是为家里奋斗的,等他金榜题名的日子,我们的几个儿子还要靠他拉扯呢。”
“那又如何?就算是分了家,你也是他哥哥,几个孩子是他侄儿,你这个当兄长的在父亲去世后将他拉扯大,又为他娶了媳妇,日后他不管你,他好意思啊!就不怕被乡亲们戳脊梁骨!”
林至淼有些心动。
胡氏见丈夫有松动,就又加了一把火:“那天我听见婆婆偷偷的跟弟妹说,要是至磊能够考上举人,婆婆就将她的嫁妆全都给了惠水,你想一想,就是看在我侍奉老太太这么多年的份上,那嫁妆要给也是该给我。要两个媳妇平分老太太的嫁妆我都是吃亏了,现在老太太偷偷地将嫁妆给惠水,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凭什么要我吃这个亏。”
林至淼知道妻子惦记母亲的嫁妆已经很久了,并时不时的去老太太房间里借请安的机会搜寻一番。如果母亲真的将嫁妆给了弟妹,妻子肯定要大闹一场,全家不得安宁,不如趁现在与弟弟分家,也图个心静。因此也答应了妻子。
胡氏见说服了丈夫,不由得意洋洋。想到安儿洗三的时候林老太太给添的那柄白玉如意,暗暗咬牙,那个白玉如意本来是在老太太房间里摆放的,老太太房间里不少摆设都让胡氏收了起来,这个白玉如意原本也想收起来的,但是考虑到万一有个亲戚来拜访老太太的话,房间里空洞洞的面上也不好看,因此,才将那个白玉如意留下了装点门面,没想到老太太那么大方的给了小孙子。洗三那日,老太太将白玉如意搁进盆里的时候,胡氏的心就像是被刀剜了一样。想到老太太屋里还有几件摆设,以及一直没有拿给她的庄子地契,胡氏寻思起来,莫要再让那老太婆给了小叔子家啊,这样一想,就觉得不保险起来,决定趁晚上过去看看。
借着给老太太送药的名义,胡氏在老太太房里又搜查了一番,最后抱着一个白玉观音像和一对金镶玉玛瑙手镯满意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至淼想起前晚的事,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和妻子做的是否妥当。
“虽说你弟弟现在还没有什么成色,但眼看着三年一次的大考就要到了,林家能不能光耀门第都看这一次了,你何必在这个时候添堵呢?”
看到族长口口声声都是站在弟弟立场上考虑的,林至淼终于确定了妻子的话,如果弟弟中举了之后再分家,家产还真的没有自己的份!
“父亲去世后,我养着寡母没有话可说,就是弟弟,从父亲过世到现在四年多了,我都一直养着他,为他娶了媳妇,还有了侄儿,也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要分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他也同意了。”
“你真糊涂,就算是要分家,也要等秋试过后,要不然等你兄弟考上进士,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他。”林至孝见他顽固不化,生气的说。
分家终于在九月七日进行,期间,林至淼的舅舅也过来劝说,然而,谁也劝服不了林至淼夫妇,后来林至淼的舅舅提出要见自己妹妹,被胡氏的林老太太不愿意见外人的理由当了回去,气得林至磊的舅舅不再管林家的事情了。
这天,林至孝和李洵作为中人来到林家,见证林家的分家状况。
“亲家母呢?”李洵首先问道。
“母亲在后面歇着,等至孝堂哥来了,就将母亲请出来。”林至磊回答岳父的话。
不一会儿,人都来齐了,林老太太也颤颤巍巍的被人扶了出来,与中秋节相比,人一下子老了很多,成了真正的风烛残年。
林老太太被丫鬟扶到主座上坐下,喘了几口气,开始打量今天到场的中人,见有李洵在场,稍稍放了一下心,咳嗽了两声说:“今天你们过来分家,我没有什么话说,只有一句――别让至磊吃亏。”
“婶子您放心,我是那种不公平的人吗?这次分家,他们弟兄既然请了我,我自然做到不偏不倚的。”林至孝连忙站起来表态说。
于是,分家开始了。
首先胡氏将家里的账本交出,不过是一些公公留下来的铺子,三家木材铺子,一家酒楼,以及一处出产木材的城北小山的地契,两处房产,还有古董字画、家具摆设等物以及账面上一千多两银子。
林至孝一皱眉头,今天这个家不好分,眼睛从林至淼和李洵身上扫过,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我记得林家的产业不止这些吧,今年新开的卖干果的“果生馆”就不再这帐目上,是不是账本没有拿全啊?”
胡氏站了起来:“大伯这话好像我们藏私似的,我家至淼就这么一个兄弟,也一心想拉补他,哪里会没下他应得的那一份啊,只是这‘果生馆’虽说是挂着林家的招牌,本钱确是我的嫁妆和私房银子,本不在分产之列。”
“哼――”主位上坐的老太太开口了:“你那私房银子从哪里来的,你那嫁妆单子家里还留着,数一数你的嫁妆,在看看你手里的私房,将林家的公产全搬到自己屋里,还好意思说是你的私房。”
“婆婆不能这么说,我那私房是我的嫁妆铺子出息的,公公留下来到家产都在这里,可问婆婆一声:少了没有?”
“东西倒是没有少,可是这些年的出息在哪儿?难不成只有你的铺子有出息?”林老太太不甘示弱的问。
“家里的花销、娶弟妹的聘礼、这些年的人情往来,都要花钱。”
“娘,别再说了。”林至磊看母亲还要开口为他争,不由开口乞求道。
林老太太看了一下小儿子,叹了一口气,转向林至孝和李洵:“林家的产业都在这里,你们看着分吧。”
既然分家当事人都这般说了,李洵和林至孝也不便多说什么,便开始看手中的账本。林至孝和李洵将这些店铺地契估了一下价钱后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三个木材店铺和产木材的城北山坡做一处,酒楼、两处房产以及账上那一千多两银子做一处,字画、家具平分。
结果自然是林至淼选择的木材店铺和山坡地契,林至磊选择剩下的酒楼和房产银子。
分家完,林老太太站了起来,不顾胡氏难看的脸色,当众宣布将自己陪嫁的那个庄子交给次子林至磊,并当场交出地契。
中人林至孝和李洵将这一条也记在了分家契约上,最后双方签了字,按了手印,林至孝和李洵这两个中人也同样签字按手印。这份分家契约终于签好了,待明日拿着拿着这个契约,到知府衙门那边报备。二房分家出去,就是“另户”了,这个分家过程便完成了。
将堂兄和岳父送出来后,林至磊就和妻子惠水开始收拾家里,准备搬到另一处分在他名下的宅子里。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便匆匆的交代了妻子一声出去了。
林至磊来到母亲院子里,果然隔着老远就听见嫂子的怒骂声:“……老贱人、老歧婆,老不死的吃里扒外,有那个便宜庄子给外人……”
林至磊忍不住了,冲了进去怒道:“住嘴,母亲也是你能骂得?”
“哎呀,我们的大才子来给母亲仗腰子来了,这般孝顺,怎么不干脆把她接走,省得在我这里亏待了她。”
“你――”林至磊转向母亲:“娘,明天搬家,你跟我走吧。”
林老太太摇摇头:“我跟你走了,会让你哥哥被人说闲话的,我知道你这孩子孝心,要是今年能考上个举人,替为娘挣个诏封,娘就满意了。”
林至磊心痛不已,只能用力的点点头。
回到家的李洵将儿女们全都叫道跟前,今天林家的事情给他的触动很大。
“今后不管我在不在,你们兄弟都要相互扶持,要知道除了父母之外,你们是最亲近的,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切不可因为几两银子猪油蒙了心,这世间太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是。”李卫、李纪和李欢答道。
“李卫你认真听好了,虽然李纪不参加家里的买卖,但他现在是在为家里的门第努力,所以不管他日后能不能成功的考上举人,家里都不能亏待他。”李洵认真的交代。
“明白了。”李卫见父亲这般郑重其事,也不敢轻视,加上这些日子随父亲的人情往来,看到不少人对商贾之家的不屑一顾,自然也明白门第的重要性。因此,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回答。
李洵对儿子李卫的态度感到满意,又交代了几句,并没有注意到妻子张氏有一刻脸色不太自然。
李欢见父亲这般重视李纪,便也站起来说:“爹,我也在书房念书,以后也会考举人的,大哥他同样也不能亏待了我。”
李洵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笑着说:“当然,当然,我家的欢儿考上了举人,不管欢儿要什么,爹都会给欢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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