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烨忍着腿疾,缓缓行来,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有了粉意,嘴角忍不住上扬,心头轻松了不少。
她的笑意,好似拥有神奇的力量,轻轻扫过他心头,心底的重担都变轻了。
他在她身侧坐下,自然而然抬手,拂过她面上的青丝,动作温柔至极。
苏浅璃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喉咙有些发堵,暗叹一声,挑了些轻快的话聊着。
“殿下用过晚膳没有?”
李琮烨摇了摇头,拥她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心里针扎似的闷痛。
她喝了好几日苦药,身上全是药香,遮住了她本来清浅的体香。
至今,他都不敢回想,他拼尽全力冲入榆州城时看到的那幕。
苏浅璃浑身是血,肩上插着箭矢,嘴角沁着鲜血,身子犹如一片落叶,摇摇欲坠。
一群敌兵手持长矛,一步步向她逼近。
长矛的利刃,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李琮烨双手一紧,将她紧紧箍在了怀里。
“殿下……”苏浅璃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无妨,方才审拓跋睿,有些耗神!”
苏浅璃往里面挪了些许,“殿下累了,就躺下休息会儿,陪陪我!”
李琮烨“嗯”了一声,抱着苏浅璃顺势倒在榻上,侧身拥住了她。
侍书端着茶,刚跨入屋子,便发现李琮烨手一挥,落下了纱帘,识趣退了出来,拉上屋门,守在了院子里。
屋里,李琮烨轻轻拍着苏浅璃的背脊,瞅着她的面容,满眼柔情。
苏浅璃浑身是伤,精力本就不济,放才陪着南木通坐了片刻,早已累极。
这会子同李琮烨说了几句话,就蹙着眉头,拽着李琮烨的衣衫,沉沉睡了过去。
他的目光从她的睡颜移到了她肩上的伤口上,眸子一片冷厉。
方才他并没有说全。
自从拓跋睿被俘后,武进用尽了手段,硬是没有拷问出“花开”的解药。
眼睁睁看着赵云鹏气息越来越弱,他所有的耐性已经耗尽,亲自去了地牢。
一桶盐水下去,拓跋睿痛醒来,看见李琮烨,双目赤红,吃吃笑了起来,犹如鬼魅。
“秦王,没想到吧,也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哈哈哈……”
李琮烨斜睨了他一眼,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拓跋睿即使被铁链困住,浑身是伤,猖狂依旧。
“本王在等你,哈哈哈,你还是耐不住,亲自来见本王了,是不是……赵云鹏快不行了,哈哈哈……
放心,除了你心上人的母亲,赵云鹏,不久就会出现第三人……染上‘花开’,全身溃烂,犹如花开,哈哈哈,这可是本王送给你的礼物……”
“你想干什么?”李琮烨瞬间揪住拓跋睿的衣衫,眼中喷着怒火。
拓跋睿嘴角上扬,得意扫了李琮烨一眼,身子一僵,一股黑血顺着嘴角淌下,脑袋半垂,彻底闭上了眼睛。
李琮烨一拳抡在拓跋睿身上,犹如拳头落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头越来越慌,匆匆出了地牢,连衣衫都来不及换下,就去了琉璃院。
……
此时李琮烨的眸子又落回她面上,手臂忍不住收了又收,紧紧拥住她。
好似这样,他才能完完全全护住她不受伤害。
他担惊受怕多日,彻夜没有闭眼,此时早已精疲力尽,没一会儿,就拥着她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随之响起的,是武进急切的声音,“主子,属下有急事禀告!”
苏浅璃和李琮烨同时睁开了眸子。
李琮烨本来打算悄无声息出去,看见苏浅璃睁开眸子,沙哑道了句“进来”,这才强撑着起身,撩开了纱帘。
武进三两步奔进来,神色惶急。
“主子,赵将军怕是……”
武进话还没有说完,面前一道黑影闪过,抬起头,便发现床榻边早已不见了李琮烨的身影。
只剩下苏浅璃半撑着身子望过来,额上冒着汗,唇色发白。
他顾不上行礼,匆匆道了句“苏小姐别担心,属下会时时刻刻守着殿下”,便急急出了屋子,转眼不见了身影。
侍书也得了消息,急急入内,扶着苏浅璃半倚在床榻上。
刚坐定,苏浅璃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焦急。
“别管我,快去看看赵将军如何了?还有,问问赵府的人到了没?”
“是,奴婢这就吩咐侍画去打探!”
侍书俯身一礼,匆匆出了屋子,吩咐侍画去探探情况。
苏浅璃半倚在床榻上,面前的药碗从冒着热气,渐渐没了热意,依旧没有等到侍画回来。
下一刻,一道哀乐突然响起,惊得苏浅璃瞬间坐直了腰身。
帘子一动,侍画一身寒意出现在床榻前。
“小姐,赵将军走了,赵府家眷还在路上,已经着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他们!”
苏浅璃心头一沉,身子重新靠了回去。
“殿下呢,他如今怎么样了?”
李琮烨自小不受天子、德妃待见,很长一段时间养在太后跟前。
偶然的机会,赵云鹏向太后禀事儿,看见自己的外甥在学武,他心头一软,亲自教了大半年,为后来李琮烨习武,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在李琮烨心里,他这位舅父,和别的亲人很不一样。
这次赵云鹏受尽折磨,死在榆州城,对李琮烨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侍画觑一眼苏浅璃,低首照实回禀。
“殿下一直握着赵将军的手,守在床榻前,不允许任何人移动尸首。
就连……送信给赵府家眷,也是武进大人吩咐的!”
苏浅璃双手紧紧拽着被角,眉头深皱,心里忍不住担忧起李琮烨。
她在侍书的劝说下,喝了药,勉强用了几口粥,便倚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听着隐隐传来的哀乐,心神不宁。
没想到,即使找到了乌苏神医,依旧没有救下赵将军!
想起乌苏神医,她心头忍不住揪起来。
昏迷至今,她都没有顾上询问李琮烨的病情。
大战前,“无觉”一毒已经损了他的味觉,触觉,就连视力都受到了影响。
此后,他又接连遭受榆州城鏖战,她的昏迷,赵云鹏的逝世,身心俱疲,耗损严重。
此时此刻,他身体是否还能撑得住?
有没有让乌苏神医看诊?
有没有找出诊治的法子?
“无觉”一毒,是不是匈奴王暗中所下,能否从拓跋睿嘴里探出一二?
……
突然,一阵痛哭声悠悠响起,悲切万分,寒风也随之呜咽起来。
赵家人到了!
苏浅璃忍不住看向凯旋院的方向,整颗心都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