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子李政行来,赵王李珂翎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好似李政走出的每一步,都死死踩在他的心上,并且烙下深深的烙印,痛得他血肉模糊。
李珂翎心一颤,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神。
心中暗暗存了侥幸,昔日二皇兄谋反,父皇都没有起杀心。
而他,只不过私下敛财,匈奴那件事儿,姜淮已死,他们也没有确凿证据,不至于让父皇对他下死手。
大不了潜伏些日子,再重新来过!
成大事儿者,自然要能屈能伸!
如此一想,李珂翎紧走了几步,跪迎天子莅临。
李政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略过他,攀上御阶,稳坐在龙椅上。
不等天子出声,大总管李为心领神会,早已捡了一沓宣纸,小跑着呈给了天子。
李政细细看了一遍,看向殿下的李珂翎,冷冷出声:
“赵王,私下敛财,暗中收拢朝臣,勾结匈奴,置国家安危于不顾,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让朕杀了你。
如今,当着朝臣的面,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珂翎膝行了几步,满眼委屈。
“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喜好游山玩水,交结友人,也是一次意外,认识了乔装出行的匈奴二皇子拓跋睿。
我们就喝了一次酒而已,儿臣当时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儿臣知道,就是拼着一条命,也要杀了他,为我大安万千战死的男儿报仇!”
赵虹英听见李珂翎满口胡诌,顿时气极。
“赵王,整个大安,只有你见过匈奴二皇子,而那‘花开’一毒,正是匈奴宫廷里的秘药,如果没有中那毒,重伤的父亲怎么会突然病情恶化,不治而亡?”
李珂翎瞬间拔高了声音,“云英郡主,父皇在此,你可不能恶意攀咬,照你这么说,六皇弟,以及已经故去的姨母,都是本王害死的?
简直笑话,本王和表妹从小青梅竹马,敬重姨母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陷害她!”
大殿上的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语起来。
神武侯赵卫国拄着拐杖,站在百官首位,面色铁青,一语不发。
赵虹英揩了一把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龙椅上的天子磕了个头,这才直起腰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陛下明鉴,这份账目是前些日子臣女得来的,是英武将军姜淮罗列的账目,里面一笔笔记录了何年何月,赵王通过他向匈奴传递了什么消息,最可怕的一次,赵王更是将榆州的布防图送给了匈奴。
而赵王所要的,便是,匈奴日后助他登基……正是因为布防图泄露,家父深受重伤,还被种下了剧毒,最后不治身亡。”
陛下,赵王卖国求荣,意欲谋反,其心可诛!您一定要惩治大安的罪人,为家父,为逝去的万千将士报仇!”
控诉完,赵虹英已是双眼赤红,泪流满面,深深一揖,伏在大理石地面上,痛哭出声。
哭声悲切,无助,殿中众人听了,无不动容,心酸。
李为脑中轰然炸响,心跳加快,急忙将赵虹英手里的证据呈给了天子。
李政看完,死死攥紧了手里的纸张。
信上的字迹的确是姜淮所写,与他每次呈送的奏报一模一样。
李政死死盯着殿下的李珂翎,一字一句道: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诚所有的事儿,否则别怪朕心狠!”
如今的皇子里,五皇子李瑀熙性子太散,成不了大事儿。
秦王李琮烨,双腿患病,更重要的一点,刚直不阿,他无法掌控!
如今就只剩下赵王一个,他不想江山后继无人!
李珂翎并没有明白天子的深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啊,儿臣一直恪守您的教诲,忠君爱国,兄弟和睦,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天理难容之事儿!
父皇,一定有人要害儿臣,您可要救儿臣啊……”
李政心里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怒火吞没,他手一挥,御案前的玉盏径直飞了出去,砸在了李珂翎额上。
滚烫的茶水烫得李珂翎一个激灵,碎瓷片割伤了他的额角,一股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触目惊心。
朝臣呼啦啦跪了一地,高呼天子息怒。
李政不为所动,盯着殿下的李珂翎,咬牙切齿道:
“四皇子李珂翎,品性恶劣,勾结匈奴,残害忠良,德不配位,即日起,革去赵王爵位、皇子身份,沦为庶人,押入宗人府。
宗人府、大理寺、刑部!”
随着天子话音落下,殿中走出了三个官员,跪地听命。
“李珂翎一案,六皇子案,荆州冤案,三司会审,一个月为期,否则,提头来见!”
三司官员惴惴应下,满心悲凉,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两日后,一份小报传遍了大安。
三司朝官看完小报,直接瘫在了太师椅里,半天回不了神。
小报从一些小事儿入手,再现了当年荆州决堤案,赵云鹏中毒案,六皇子中毒案的所有细枝末节。
众人读完,都惊出一身冷汗,这个四皇子,不动声色,筹备近十年,谋划了一篇大局。
手段残忍,心狠手辣,丝毫没有一个未来天子应具备的仁者、爱民风范。
大安一旦落在他手里,危矣!
那些还在观望的百姓和朝臣,悉数倒向另一方,皆声称要三司查清真相,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天子李政待在乾清宫,不做任何回应。
整个局面处于胶着之势,实在熬人。
苏浅璃站在天机阁二楼窗口,看着对面酒楼紧闭的两扇窗户,屹然不动。
她好想他!
侍书走了过来,看了眼窗外的春雨和冷风,忍不住劝道:
“小姐,关上吧,别冻着了!”
苏浅璃不置可否,淡淡问道:
“六皇子法事何日举行?”
“两日后,在华严寺,如今形势不稳,德妃不打算出城!”
苏浅璃怔怔瞅着手背上的一抹红痕,很淡很淡,若不仔细看,一时都发现不了。
那是元宵节当日,赵虹英招呼的,苏浅璃可不会忘记。
“告诉赵虹英,想要给她父亲报仇,救出秦王殿下,就照着我的话做,否则,有什么后果,她自己承担!”
“是,奴婢这就去!”侍画躬身一揖,急急退出了书房。